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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大叔开了灯,关上里面的房门,完全将屋外的热气隔离开去。屋顶垂落着一盏只有一只灯泡的电灯,在一个破旧的扁平灯罩下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借助着这一点微光,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一张长柜桌周围散落摆放着六张椅子,昏暗的屋角隐约可辨一个通往地窖的水泥阶梯,一箱一箱的酒堆在沿着四周墙壁码放的木架上。一台老式冰箱靠在一个破烂的水槽边,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在我观察房间的摆设时,爱德华大叔已经在那边擦拭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的一排高脚玻璃酒杯。他神情严肃,每擦完一个都要举到灯光下察看,在仔细确认没有什么杂质残留物之后,这才放到桌上。在七只杯子整齐地排列在桌上之后,他又开始将各式酒瓶依次摆放在每个杯子的后面。每安置一瓶酒,他都要简短地发表一段评论:“这白酒,先生您是知道的,非常不错的新鲜酿造。这玫瑰红,可不像蔚蓝海岸那边的玫瑰红,味道浓着呢。喏,瞧这瓶,十三度的酒精含量,恰到好处。这是淡红酒,就算喝上一整瓶也可以照常下场打网球。这一瓶,恰恰相反,是冬天喝的,酒力10年不退。还有……”
我几次试图阻止他再说下去,并一再表示,我只要两箱那种白酒就好了。但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理论是,既然已经不辞辛苦地大老远跑来,哪儿能不多尝几种酒再走呢?“来吧,年轻人,”爱德华大叔说:“我也陪你一块儿尝尝。” 他在我肩膀上重重地一拍,将我按坐在桌边。
我们品尝着各种美酒,而爱德华大叔则开始向我讲述葡萄和美酒的关系。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渐渐听入了迷。他告诉我哪一种酒会出产自葡萄园中的哪一个具体部位,为什么某些坡地上产的酒味道比较淡,而某些坡地却专产浓郁的烈酒。每尝一口酒,他都声情并貌地连带说明可以搭配的食物,不禁令我也逐渐想入非非。在想像中的天堂,我们不仅品尝了鳌虾和醋溜三文鱼,还饱餐了香烧鸡、蒜泥烤羊肉,外加牛肉嫩橄榄和蘑菇红焖猪肉。酒的滋味是一种比一种好,也一种比一种贵。但想到我正在接受专家的款待,除了坐下细品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还有一种酒你该尝尝,”爱德华大叔说:“虽然有些人会觉得不合口味。”他挑出一瓶酒,小心地倒了半杯,放在我面前。酒的颜色深红偏黑。“很有特色的酒,”他说:“且慢,喝这酒需要配点儿东西。”他说着转身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一大堆空空的酒杯和酒瓶。我这时才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酒精开始发生了作用。
“好啦,” 爱德华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把一只盘子放在我面前;盘子里面放着两小卷羊乳酪,撒着香菜、闪动着橄榄油的光泽。他接着递给我一把木柄小刀,从木质刀柄的磨损程度显示,爱德华大叔这一生中已经不知道用这种方法痛饮了多少沉年老酒,也不知道招待了多少像我这样的酒食之徒。爱德华大叔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我切开一片乳酪吃下去。浓厚的乳酪气味,顿时塞满了我的口腔,此时再将杯中酒慢慢吮入口中,那种感受犹如琼浆玉液。
爱德华大叔帮我将一箱箱酒瓶搬上车时,我不禁产生了少许疑问:真的买了这么多吗?但我很快便开始嘲笑自己的健忘。我们在那阴暗的酒窖欢宴上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买下多少东西都有可能。我摇晃着醉醺醺的头,同时还带走了一份邀约:下个月,一定来参观葡萄采摘大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