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的儿子和当厂长的爸爸
他从老花镜上看着儿子,似乎儿子成龙,在他面前欢舞,一股欣慰之流畅游心田:“倒酒!来,都喝点。”
逢喜事喝酒,凯鸣妈自然不反对,给家人倒了酒后,她自己也倒了小半杯。
郭厂长端起酒杯,左右一扫全家:“来。”说完,他迫不及待,昂头喝干一杯酒:“嗨--啧啧……”
凯红捏着小酒杯:“不碰杯就喝啦?来,老二,我们碰杯。”说着,她把酒杯举到二哥面前。
郭厂长瞪了女儿一眼:“不要油腔滑调,好好向你二哥学学。一天到晚不用功读书,就知道玩,玩能有出息?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你。”
“爸啊,我给您倒酒。”凯红抱起酒瓶说。
凯歌轻轻冒出一句:“拍到点子上啦。”
“哈--”郭厂长昂首而笑。
“哈哈哈--”全家皆大欢喜。
郭厂长呷了一口酒,对着亮处,欲读儿子的小说,突然想起什么,对儿子说:“刚才组干科长跟我说了,叫你明天到厂工会去报到。”
“哎,哎……”凯鸣激动得站起来,连连点头。
“到厂工会后,要好好干。好好干,还怕成不了才?我就不信。”说完,郭厂长一抖报纸,边喝酒,边看儿子的小说。
凯鸣静坐以待,不时瞟着父亲。
突然,郭厂长将报纸往边上一推,低着头,闷声不响,脸色越涨越红,脖子上老筋根根暴突,眼睛不停地眨巴。
家人都感到惊异。凯鸣心里尤其胡涂,不知父亲何以如此。
“你,写的是我!”郭厂长猛然抬头,瞪着儿子,一字一字咬着说。
凯鸣一愣:“怎么是写爸爸呢?”
“不是?好嘛,我没读几年书,看不出来,是吧?我看得出,这点水平,我有!”郭厂长说。
“嘿嘿……”凯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敢做敢当,男子气到哪里去啦?”郭厂长问。
凯鸣说:“我真的不是写你嘛。”
“不是?好嘛。”郭厂长抓起报纸,用筷子顺着寻找,一停,使劲点了点,“F市,洋码字,不要以为我不懂,这是福州洋字头一个字母,缩写。”他抄起躺柜上的文件包,点着包上印着的两行汉英“福州”烫金字:“怎么样?啊?不错吧?”他扔下文件包,继续在报纸上寻找:“仙鹤无线电厂?福州有几家无线电厂?仙鹤?天鹅不来来仙鹤?一回事,指的就是我们厂!这银牌,难道也是巧合吗?好嘛,褪色,嘿,我们的银牌,在展览室玻璃橱里锁着,你小子看看去,闪闪发光!褪色?纯属扯淡!啊……还有,这个管厂长,不是我是谁?”
“是我塑造出来的人物嘛。”凯鸣顶道。
“好嘛,我可得感谢你的‘塑造!啊,啊,说我思想保守,盲目生产,啊……不搞市场调查,啊,还什么阻止试制新产品……看啊看啊,一条一条的,像是一回事啊,罗列罪状!你的这套本领不输当年造反派啊!”
凯鸣妈冲着儿子说:“你写这些干嘛?不能挑点好的写?”
凯鸣委屈地说:“我又不是写爸爸,是……是爸爸他自己要对号入座嘛。我、我跟你们说不清楚……”
“你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啊……这,‘管厂长惟一的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喝酒,而且,酒量大得吓人,赛过半个武松……好嘛,喝酒也成了一大罪状。吓人?我、我喝你的酒啊?”郭厂长举起酒杯,一昂头,喝尽了酒。他抓过酒瓶,倒满酒:“喝你的酒啊?”他一昂头,又喝尽了酒:“还不到那时候,到时候你再讲不迟。”
“就是到时候也不能讲啊。好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呀。”凯鸣妈劝道,同时,夹个焦脆的油炸春卷,搁进丈夫的碗里。
“你还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