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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
,齐齐扣上纽扣,开门下楼。他一步一顿,心里拟着道歉词。走到夏副经理家门口,他曲指欲敲,刚触门板,手却停住了。他仿佛看见夏副经理拉开门,两眼冒火,怒视着他。他心里一阵颤抖,一个转身,匆匆上楼。

    回到家里,老段召齐全家老小,板着脸说:“今天都在,我最后说一遍。以后不管谁,不准吵吵闹闹,劈柴、摔东西、拖缝纫机,更不准!”他瞥了妻子一眼,又点了点两个儿子的脑袋,厉声警告:“谁再不听,我、我不客气!听到没有?”

    这一晚,段家静悄悄,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但此后,一天两天里,三天四天内,此类事不断发生。儿子钉东西、开收录机、追打吵闹。小外孙乱跑乱叫、推椅子、踢痰盂。妻子捶鼓似地奔走、训斥叫喊。老母嘶声咳痰、拐杖点地……老段打也罢,骂也罢,急也罢,仍然制止不住。他又气又怕,双疾攻心,人日渐消瘦。

    老段觉得实在对不起夏副经理。他想去诚恳地道歉,以求得谅解,却又鼓不起勇气。整天如坐火山之口,等着一天,夏副经理冲上楼来,抱怨,发怒……

    但夏副经理也怪,好象并不当一回事。不仅毫无抱怨发怒之意,而且,每碰见老段,不是点点头,就是笑一笑。这让老段更加恐慌。

    “他怎么不当一回事呢?怎么还对我点头招呼?还笑?!这……怎么可能呢?”夜里,老段常常苦想,而且越想越怕:“他心里肯定非常讨厌我,对我印象肯定非常糟糕,我……全完了……”

    这天入夜,大儿子段宏在阳台上练哑铃,练到手臂酸痛时,把两个哑铃往水泥栏上一放,其中一个没放稳,滚落到阳台水泥地上,“咚!”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霎时,全楼震动,人们纷纷跑到阳台上,惊望着,互相询问着。

    老段发疯地冲到阳台上,揪过儿子,照着儿子的脸,“啪!啪!”狠抽了两巴掌。

    段宏捂着脸,哭叫着跑进房间。

    老段死人般地僵立着……

    第二天上班,汪主任来到宣教科,叫出老段:“老段啊,你家昨晚怎么回事?跟扔炸弹一样,整座楼都听到啦,吓人啊!以后要注意,楼下住的都是领导。”

    老段头脑“轰”地一响,如惊雷炸顶。眼前天昏地暗,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老段病倒了。他躺在家中,整天恍恍惚惚,惶恐不已。尤其怕听响声,一有响声,便从床上蹦起来,浑身颤抖,如同筛糠。家人急作一团,求他去医院诊治,他死都不去。他怕出门,怕碰见领导。段妻搬来当医生的堂姐夫。堂姐夫医术不错,仍无法确诊堂连襟的病症,只是开些镇静药。吃了药,老段稍见安静,愣愣地躺在床上,两眼发直。有时,他突然摸下床,侧立窗旁,面露痴情,久久地呆望着旧板楼,心繋魂牵如恋情女。

    星期天,段妻休息,洗了蚊帐被单,晒在阳台外。刚晒一会儿,楼底便传来王副经理粗大的嗓音:“我说小段啊,你那蚊帐里的水啊,要拧干啊。滴哒滴哒,全掉在我的花盆里啦。这水里有胰子啊,会把花烧死的呀!”段妻一听,慌忙收起蚊帐被单,抱进房间。猛然,见丈夫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翻着白眼,浑身乱抖。

    段妻扔下蚊帐被单,扶住丈夫:“你、你怎么啦?啊?怎么啦?”

    老段手指着窗外,嘴吐白沫,说不出话来。

    段妻摇着丈夫:“你怎么啦?你说呀,说呀!我的老祖宗哎!”

    老段嘴唇颤抖一阵,连着白沫,吐出一个字“搬……搬……搬……”

    段妻问:“搬什么?”

    “搬、回去……回去……”

    “搬回去?”

    老段推开妻子,扑到窗前,往下指着旧板楼,声嘶力竭的说:“搬!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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