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下)
了:“这个想不到。宜良这个小地方你们会有两处熟人?”
“要不怎么约齐了一块儿来呢!”小范像煞有介事地说:“我们顺路就一块到宜良来。把她送到这儿交给她阿姨,我们去车站那位在铁路上作事的同学家去。明早她自己到车站来和我们见面。现在她一块儿去正好,人家更高兴了!燕梅,大余的太太似乎比大余还喜欢你呢!”
“你们的朋友姓余?”神甫说。
“姓余,余孟勤。”范宽湖说。
“不认得罢?”小范简直是大胆已极:“他们两口子在车站住。”
“那是住在有家眷的那边宿舍里了。”神甫说:“他们那边我不常去。单身的,同法国职员,我差不多个个认识,我说这个名字不熟呢。”
把话说到这里,今晚是非到车上去过夜不可了。几个人起身到廊下看天色,发现已经晴好如初,满天星斗。便兴辞,谢过了神甫,要走。小童拿起提包,正遇上巧环提了水出来,神甫说:“忘了请喝杯茶再走罢。”小童一面和巧环说再见,一面说:“谢谢了。面汤都吃饱啦。”小范又说要快点到。神甫也怕万一再来一场雨不敢多留,便送到门口。
老王听见,出来开门,一边把袍子披在身上一边嘴里咕噜地说:“这早晚你们几个上那儿去?”他那上了岁数人的声口苍苍老老地直打在蔺燕梅心上。
神甫就说:“有一句老实话,千万别客气,下过了雨,车站这边那条河恐怕要长水。如果过不去,快点回来,朋友那边,我这里去一个人送信好了。”
他们一边答应着一边道谢,临了,神甫又说:“告诉你们朋友余先生,没事情时到教会来谈谈。我到站上去也会去看他。”蔺燕梅在这整个时间没有说话。
走到大街上,只见街心石板洗得洁净发亮。两面的店铺都关了门了。小童说:“这下子,说死了,一去再也不能回头。我看河水非长不可,这儿的水全往那河里流的。你看我们正下坡!如果回头罢,神甫派去的人非到昆明找不到大余。”
蔺燕梅见事已至此,她虽不想去车上过夜,也不愿说什么事后埋怨的话。倒是范宽湖很替她怨他妹妹。他说:“你怎么一下子把我们都送出天主堂来啦?”
“怎么怪起我来?”她说:“大家商量好的!”
“商量好是说没地方住的话呀!”她哥哥说。
“当初也没有说是人家不给找住处呀!”她的哥哥是决说不过她的,小范理由充足得很:“不是你说的怕给人家添麻烦吗?”
“算了!”蔺燕梅说:“反正当初也没想到会有住处。咱们还是照了原定的办法走,只当是没这回事。下过了雨,空气清新得很。走走也不错。”
“我觉得小范很妙。”小童说:“她说什么像什么。我现在还仿佛是要遇见大余派来接的人呢!”
“佩服罢?”小范得意地说:“我临时还把句子改了一下,说我也是原定在大余家住的,显得那里地方宽!”
“明后天神甫到车站去找大余的时候,可就该挨骂了!”小童说。
“那活该!要挨骂,四个人一块儿!”小范说:“谁也跑不了!”
“你这张嘴实在太坏。”蔺燕梅笑着说:“我想不会挨什么骂,两下子都客气,才出的误会。我到昆明讲给阿姨听,她一定笑我们小孩脾气。她再告诉这位神甫,人家就不怪我们说瞎话了。”
“人家会奇怪这瞎话怎么说得这么老练?”小童说。
“先排好的戏嚜!”她回答。
他们走出城来,四野全是流水声,近处的树下,全听得见叶尖的雨滴声,四个人在这夜间行路里全有点顺流在无声的水波上,任其浮荡的轻松的感觉。脚下腾云驾雾似的。蔺燕梅说:“这简直像黄自作的长恨歌里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