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下)
“她怎么说呢?”她忙问。
“她不肯解释。”小童说。
“你早不说!”她大吃了一惊:“我看她又打主意要离开我们了。这就是她不理大余的原故。这么说她这个心一直未死?她当初是认真那么想的?”
“我的看法又不一样。”小童说:“我也说不出来。她不一定那么想做修女。她对我说过她的心事不是宗教的,是人生的。”
“你的话我也摸不清头脑。我反正是忽然不放心了。”她说。
“我自己也需要多想想。”小童说:“方才我决定以后多用脑,少开口。她的事,需要时间的因素。一切忙不得。我正好有个机会离开学校去大普吉一个礼拜,很可以给我多想想。这样好不好,你这两天多陪陪她?她的阿姨既然托付了你。咱们不能空研究,也要观察一下。”
“你什么时候去大普吉?”她说:“要不要咱们现在一块儿先去看看她?”
“我想这就走。”他说:“你去看她罢。我一见到她就不免多嘴。你告诉她我去大普吉了。回来给她带点那边园子里的花。”
“你跑了一上午的路了,下午又要走这一趟?”她说。她因为很怀疑自己的见解,颇希望小童帮忙。
“还是那句我的口头禅:这一点点路算什么。”小童说。不久他把要抄的数目字抄完了。两个人就走出办公室来。伍宝笙锁了门,看小童走了,自己一路想着,一路走回屋去。
她回到屋里想了一阵子,觉着固然是对蔺燕梅放心不下,可是也没有什么理由去盘问人家心事。既不能说是替大余讨口风,也不能冒冒失失地又问她做修女的事。她既然一直未再提这话,那么除了小童那种脾气,谁也没法开口问。
她只觉得对蔺燕梅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关怀。自从她一入学,自己便担负起了这个照拂的责任。而为了余孟勤,她又没来由地去奔走。余孟勤现在那个沮丧的样子固然可怜,但是他当初何以那么欺凌人家?当初他完全不顾蔺燕梅有这么一位姐姐,今天为什么跑来向她诉苦?她决定不管余孟勤这一部分案子。
她在屋内闷坐了一会儿,看了几页书。忽然,又感觉一阵不宁。她似乎有去探视她妹妹一下的必要。“看余孟勤烦扰成那副神气,燕梅一定也很遇了一点困难。”她想。
过了一会儿,她心绪更紊乱起来了。她索性看不下书去了。她奇怪为什么一天到晚净是这种多烦忧的恋爱故事?连这么两个出众的角色也不例外?
她又想自己是个局外人,尚且不快如此。燕梅更不知道多么排解不开了。“就去和她倾心谈谈余孟勤的事有什么要紧?”她想:“我们姐妹俩谈谈,不会被余孟勤知道。省得他以为我在为他出力。”
她看看天色已黑下来了。她可以去找燕梅一同吃晚饭。如果得到机会,她决定要把这个问题问个清楚。 她走出屋来,觉得这晚上要变天。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便又回去取了雨衣。她的雨衣还是那件乳白色敞领大衣式样的,不下雨也可以挡挡寒。她便拿来披在肩上,然后走出院来。
她看了看这件白衣服披在自己肩上,忽然又想到蔺燕梅要做学习修女的事。“这种白的长衣服披在身上是怪美的。”她想:“这个孩子做起事来,也许就是为了这种奇奇妙妙的理由。她为了文学史上一两件美丽的传说便可以做修女。她见了那位可爱的阿姨,也可以做修女。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小童恐怕未见到这一步。”她又恐慌了:“这个孩子的事没定准儿!她阿姨的话,不可不小心。她真要把我难缠死了!我今天找到她便再也不放她。一件件跟她问个清白!有什么话不能问的?”
她想着,已经走进南院。雨也稀稀落落有几点下来了。到了蔺燕梅屋门口,见门锁着。她看天已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