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文学语言的泛政治化死亡
部分。要想把这些咬牙切齿的语言从我们日常的口语中驱逐出去,非得等下一代人彻底被港台的大众文化同化。
当代口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种标准的、权威的、播音式的腔调,从延安的新华社就开始,后来就成为一种生活中语言表述的常态,这种腔调是百分之百的权力语言,夏青和葛兰的腔调成为所有广播、电视新闻、专题片的标准腔调,一种有控制的朗诵腔,也成为人们在单位在会议上发言的标准蓝本。
现在中央电视台的quot;焦点访谈quot;仍然有这种腔调,它所传达的就是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那时还有一种以赵树理为代表的民间土语,主要是所谓的quot;山药蛋子quot;语言。
但是quot;文革quot;后的陕北作家似乎已经不再用了。还有孙犁的那种所谓的清纯的语言,实际上是美文传统,只红了一阵,就被泛政治化的语言吞没了。
新时期的一大批右派作家、知青作家的作品就是这种泛政治化语言的延续,只不过多了刘白羽式的抒情和美文。《重放的鲜花》之后,一批右派作家如日中天,加上他们受过苦,就觉得我们有资格向大众向社会宣布真理。后来呢,大家发现这种语言不行了,语言便开始了分化。像你的那种口语,寻根派的那种美文,张承志的那种抒情加美文。从八十年代获奖的作品看,要么是右派作家的真理训词,要么是美文。钟阿城的quot;三王quot;走的就是美文的路数。但是,我觉得中国的美文从古代开始就在根子上有问题。这种美文把语言变成一种虚飘的东西,可以把人世的苦难、内心的挣扎全部抹平,等于是用一朵玫瑰装饰伤口,当然这玫瑰可能很漂亮,但不是长在土里的玫瑰,而是人工培植的专门用来装饰伤口、丑陋的玫瑰。这种虚饰的作用与泛政治化语言的大抒情是同一种东西。周作人的小品文可以把他当了汉奸,受到全民族的唾骂之时内心挣扎抹得天衣无缝,好像他一直在游山玩水,溜鸟赏月。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以及孙犁的文字,都属此类。这种中国式的美文也可以与日本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的那种美文相对比。日本人是有一种文字传统,唯美主义的物之哀,但这种唯美主义的文字底下的那种东西极为惨烈而狰狞,特别是三岛的,敏锐细腻的文字都透出那么尖锐的锋芒,人与世界的难以交流,对美的仇恨,对死的渴望。再看阿城等人的东西,他们的美文表现的是那种老庄式的超脱人格。
有一个女作家的语言是例外,就是湖南的残雪,怪、冷,语言中有种冷彻骨头的怪笑。她的人物都是心理上特别阴暗的那种。她的作品呢,受卡夫卡影响,她经常写点关于卡夫卡的东西,一九八五年吧,她的第一个中篇《苍老的浮云》在《中国》上发表,这之前曾在北京作为手抄本流传。我觉得她是得了点卡夫卡真传的作家。
王朔:我看她最近写一些东西还是那样的,写一个火车上的事,荒诞的、怪异的。我觉得每一个成了名的作家,总要有一二样真东西,它不是瞎蒙的。我看过的这些出了名的作家,就是觉得柯云路是瞎蒙事的,没写过什么太高的东西,后来他就写报告文学了,在传统的老古董中云山雾罩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剩下的作家,大部分都有一二下子,我觉得说哪个作家有多么好也说不上。你说他有的作品好,大部分作品不是总那么好,还说得过去。大部分写家呢,我都觉得他或她的成名作好一点儿,后来越写就越水了。实际上,我觉得成名作之后的水是普遍现象,他个人缺少一种动力或内在的力量。这是瞎猜了,很难说的。你觉得张承志那种语言是哪一路的?他也很强调美文。
老侠:张承志等一批知青作家的语言,是那种美又加大抒情的东西,杨朔、刘白羽、贺敬之等人留下的痕迹在他们的作品中特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