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篇 有没有不猥琐的性描写
《天云山传奇》、《牧马人》、是一样的,只是多了点性描写。后来到了张艺谋的《红高粱》,他把性张扬为一种中国人或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原始冲动,和张贤亮的那种强加或升华没什么区别。让性承担全民族的政治灾难和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岂不是太残酷太做作了吗?《菊豆》是乱伦,《大红灯笼高高挂》是妻妾成群,张艺谋是中国导演中的性专家,却没拍过一个真实的性镜头。还有王安忆的quot;三恋quot;,完全受弗洛伊德心理学的影响,我总觉得她是左手捧着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书,右手写着性小说,要不然,她的作品中男女性关系的发展不会那么符合本我、自我、超我的模式。这几年的作品看得比较少,不知道现在的作家是如何写性的。林白的东西只读过一篇。西方国家也有夸张的写法,比如劳伦斯的,把性交的感受比喻为大海中的溺水者,太夸张,赋予性的使命太沉重太大了。中国文学从来就没有过比较好的性描写,似乎我们从根上就弄不清性与情之间是什么关系。
王朔:也没有太复杂太深奥的道理,诚实是最重要的,老老实实地写就够了。
我觉得这东西只能从自己的真实生活出发,不能虚构、想象,故事可以编一个,但细节的东西必须真实。
在性描写上虚构或想象,结果肯定要夸大。当然,人在生活中的性的想象除外。
老侠:但是中国文学中的这种性描写,特别是当代文学中,很难看到你说的那种健康的东西,一种真实的不夸张不猥琐的性描写。在你过去的小说中,在所谓的quot;痞子文学quot;中,性描写成了你写作的一个禁区。你一碰上它,就肯定要回避,不去正面描写它。根据你小说中的这个特点,也有一些人说,如果王朔是个痞子作家,他写的这些痞子的性却挺干净,他声称自己要原汁原味地写,就算我们相信他写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极为无耻的人是真实的,但在这些人物的性关系的描写上,他就是虚伪的不真实的,由此我们也可以怀疑,既然他在性上有所隐瞒,在其他方面也不会真实。你刚才给了我一种解释,说你找不到好的方法描写性。你觉得咱传统的文学中或当代的作品中有没有符合你的理想的那种健康而干净的性描写。
你说一直没有好方法,又说你从林白的作品中得到某种启发,还有一个作家的,是谁来着?
王朔:顾城的。
老侠:你说你将来不再回避性描写了,因为回避不了,必须要写。似乎你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方法,或者和你以前的状态相比,你找到了写性的自信,可以把它写得比较健康,那你自己能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东西或方法吗?
王朔:没别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写,是什么就写什么。我觉得我在好多事情上走偏路就在于我要给他找到一个什么方法或意义……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在这儿,你只要如实描写就是了。我原来老倾向于在这个事物本身的外面给它加一个壳,却忽略了它本来的东西,性也是。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方法,合适的角度……
最极端的时候我还想给他一锅烩,找到一种方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后来想明白了,其实没有这种方法。可能就是你说的,性描写变成两个模式,一个是式的,几个程式,百十句套话,多少个句子,什么时候写到都是它。还有一种就是把性诗意化,上升到一种精神活动,把人弄成神或把性弄成决定生命的一切方面的原子弹。那后来我发现要写性就必须摆脱任何模式,只写性本来是什么。我觉得其实就是把态度放正。假如我再写的话,我不会有先入为主的东西,想这个东西是否干净、是否健康呀,它就是它,在我的生活中和经验中,它提供给我多少,我就写多少东西,写到哪儿算哪儿,触及到什么算什么。但是第一是不协调什么,不为故事的结构而安排什么,就是单纯地写它。第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