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若给他个反驳,他就老大不高兴;这又何苦呢!quot;
别人又问他道:quot;你知道这件事情很不好么?quot;
他机警地笑着回答:quot;鬼,我是不相信的。不过安安顿顿葬在那里的棺木,无端掘起来让它们经一番颠簸,从人情上讲,我觉得不大好。quot;
这样的说法飞快地传入许多人的耳朵,于是众怒所注的目标趋于单纯,大家这样想:quot;干这害人的没良心的事,原来只是老蒋一个人!quot;可是依然没有什么具体行动表现出来。在一般人心目中,蒋冰如有田地,有店铺,又是旧家,具有特殊地位;用具体行动同具有特殊地位的人捣蛋,似乎总不大妥当。
直到蒋老虎心机一动,饱满的头脑里闪电似地跃动着计谋,结果得意地一笑,开始去进行拟定的一切,蒋冰如才遇到了实际上的阻碍。
蒋老虎在如意茶馆里有意无意地说:quot;蒋冰如干事太荒唐了。地皮又不在他那学校里,也不问问清楚,就动手开垦,预备做什么农场。quot;
quot;怎么?quot;赵举人回过头来问,quot;记得那块地方向来是荒地,我小时候就看见尽是些荒坟,直到后来建筑校舍,那里总是那副老样子。quot;
quot;荒地!quot;蒋老虎啐了一口说,似乎他的对手并不是在镇上有头等资望的老辈,只是个毫不知轻重的小子。quot;荒地就可以随便占有么?何况并不是荒地,明明有主人的!quot;
quot;那末是谁家的,我们倒要听听,quot;金树伯严正地问,近视眼直望着蒋老虎圆圆的脸。
quot;就是我的,quot;蒋老虎冷峻地一笑,quot;还是先曾祖手里传下来的。只是一向没想到去查清楚,究竟是哪一块地皮;入了民国也没去税过契。最近听见他们学校里动手开农场,我心里想,不要就是我家那块地皮吧?倘如是我家的,当然,犯不着让人家占了去;你们想是不是?于是我捡出那张旧契来看。上边载明的四至同现在不一样了;百多年来人家兴的兴,败的败,房子坍的坍,造的造,自然不能一样。可是我检查过志书,又按照契上所载的都图仔细考核,一点也不差,正就是那块地皮。quot;
quot;唔,原来这样,quot;赵举人和金树伯同声说,怀疑的心情用确信的声气来掩没了。
蒋老虎接着慷慨地说:quot;人家买不起坟地,就在那里埋葬棺木,那叫无可奈何,我决不计较;反正我也没有闲钱来起房子。做农场就不同了,简直把它看作学校的产业;隔不多时,一定会造一道围墙索性圈进学校里去。这样强占诈取,不把人放在眼里;我自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哪里就肯罢休?我去告他个占夺地产,盗掘坟墓,看他怎么声辩!quot;
他真有点像老虎的样子,说到对付敌人偏有那样从容的态度;他从一个玛瑙鼻烟瓶里倒出一点鼻烟在一个象牙小碟子里,用右手的中指蘸着往鼻孔里送,同时挤眉眯眼地一嗅。
quot;不必就去起诉吧,quot;赵举人向来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来看了些佛经,更深悟仇怨宜解不宜结的道理,quot;向冰如说一声,叫他还了你就是。把许多棺木尸骨掘起来,本来也不是个办法。我们人要安适,他们鬼也要安适。这种作孽的事不应该做的。quot;
quot;说一声!quot;蒋老虎看一看那个忠厚老人的瘦脸,quot;说得倒容易。他存心要占夺,说一声就肯死了心么?与其徒费唇舌,不如经过法律手续来得干脆。quot;
赵举人和金树伯于是知道蒋老虎是同往常一样,找到题目,决不肯放手,不久就可以看见他的新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