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有讲到,而如何起居,如何娱乐,以至如何处理家庭琐事,也不惮此问彼答,逐一讨论。焕之愿意有个整洁光明活泼安适的家庭;把寻常所谓家务简缩到最低限度,却不是随便将就,而是用最适当的处理方法使它事半而功倍;余下的功夫就用来阅读书报,接待朋友,搞一些轻松有味的玩艺,或者到空旷清幽有竹材川流的地方去散步。对于这些意思,金小姐自然赞同;她还加上些具体的规划,如接待朋友应该备一种小茶几,以便随意陈设茶点,不拘形式,出外散步应该带一种画家野外写生用的帆布凳,逢到风景佳胜的地点,便可以坐下来仔细领略之类。每一种规划就像一个神仙故事,他们两个在想象的尝味中得到不少的甜蜜。还有些现在还不便提起的韵事和佳趣,便各自在心头秘密地咀嚼;两个心里同样激动地想:quot;如果能得互相印证啊!如果能得互相印证啊!quot;
蜗牛似的时光居然也到寒冬了。距离结婚的时期已近,一些悠闲的问题都搁置了下来,因为眼前摆着好几个实际的问题。第一,住家在城里还是在镇上呢?这问题不久便解决了。蒋冰如已决定请金小姐在校里当级任教师;虽然尚无先例,冰如却有充分的理由,认定高小男学生让女教师教是非常适宜的事。那当然住家在镇上了。刚巧距冰如家不远有内屋四间出租;前庭很宽敞,有才高过屋檐的两棵木樨树;租价也不贵,只三块钱。焕之便租了下来;待寒假中把母亲迎来,就开始布置新家庭;那时候金小姐也毕业回来了,设计的主干当然是她。
关于第二个问题,就是结婚仪式的繁简,他们两个的意见却有点儿分歧。焕之以为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双方纯洁地恋爱着,结合在一起就是合乎道德的。至于向亲戚朋友宣告。在亲戚朋友的监证之下结合,却是无关紧要的,不必需的。那些都是野蛮时代婚仪的遗型,越做得周备,越把恋爱结婚庸俗化了。但是他也不主张绝对没有仪式。他说亲戚朋友祝贺的好意是不可辜负的。不妨由新结婚的一对作东道开个茶话会,让大家看见那样美满、那样爱好的两个人像并头莲似地出现在面前;这样办最为斟酌得当,富有意义。可是金小姐不赞同茶话会式的婚仪。她并不讥议这样办太省俭,也不说这样办恐怕人家要笑,却说:
……我两人情意投合,结为婚姻,与野蛮时代之掠夺买卖者不同,固无取于其遗型之婚仪。惟茶话会同于寻常消遣,似欠郑重之意。我人初不欲告于神明,誓于亲友;第一念经此结合,两心永固,终身以之;为互证及自勖计,自宜取一比较庄重之仪式,以严饰此开始也……
焕之看了这几句不免有点儿不满;互证在于心情,在于行为,自勖也是内面的事,仪式即使庄重到了极点,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女性总是爱文饰,图表面的堂皇;在争持婚仪这一点上,金小姐也有她同性通有的弱点。但是这点儿不满不过像太空的一朵浮云而已,转瞬之间便被quot;热情quot;的风吹得一丝不存。quot;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依从;这不是什么献媚,实在是良心上有这样的趋势。结婚的仪式到底是微末的事,不要它固然好,随便要了它而当作没有这回事又何尝不好?何况金小姐所说的自有她的理由;并且她也明说无取于野蛮时代婚仪的遗型,这是很可以满意的。quot;接着树伯和冰如也表示他们的意见,说茶话会虽然新鲜,有意思,终究似乎不大好;现时通行的所谓文明结婚的仪式,新夫妇相对三鞠躬,证婚人、介绍人、家属各有他们的地位,奏乐用风琴,这很简朴而不失为庄重,很可以采用。对于这意见,金小姐认为可行,焕之也就表示同意,于是决定用quot;文明结婚quot;的仪式。
寒假以后,焕之雇船迎接母亲,所有的家具用两条没篷船载着,跟在后面。没有一点儿风,吴淞江面蓝水晶似地耀着轻暖的阳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