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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奇特的、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而思念着柏慧。当然她很惋惜,但她很了不起也很聪慧,她说: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有时也只能这样。她非常挂念你,她的真诚是无可怀疑的。
梅子的父母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就像我的先辈一样。但是她的父母与我的父母的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同。她的父亲进城后就一直健康而安全地活着,还生下了两个多么好的孩子——她与弟弟。她娇小,我说过,我第一眼见到她时想起了童话里的quot;拇指姑娘quot;;而她弟弟细细高高像一棵梧桐苗,漂亮帅气得无法言说。有好多小姑娘爱他,可他尚未开窍,天真无邪地与她们动手动脚,找不到与异性相处的那份感觉。她和弟弟的神情没有那份本能的沉重;因为他们从属的那个家族中就没有这份沉重;他们开朗活泼不知忧愁,浑身轻松地过了这么多年,心上压根就没有一小块疤痕。她家里在拥挤的城市拥有一座小院,院子当中有一棵苍老的橡树。我无比喜欢这棵橡树,这是她家最值得怀念的一个东西。
我小时候常常听到一些战争故事。因为它们关系到我的父辈,所以听了就绝不淡忘。战争在我心中是铅色的,可怕而又神秘。仿佛战争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一场误解,又被我的亲人携带到家里来了。结婚后,我压根就想不到还能继续倾听类似的故事。这就是岳父母讲出来的。我渐渐发现他们讲出来的是另一场战争。
本来我的父亲、外祖父他们,与岳父母参加的是同一场战争,并站在了quot;同一条战壕quot;,可我听来听去有了一个奇怪的感受,就是——我的父母亲人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者,而岳父母他们才是胜利者。这多么奇怪啊,可这是铁的事实。你看,战争之后我们家全面溃退、连连遭难,而他们家却享受了一个胜利者所能获取的全部好处:汽车、房子、沙发,还有那棵冤枉的老橡树……
与他们敌对的一方该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吧?也不是。
看看书报和电视,听听广播,你就会发现失败的一方中又出现和夹杂了好多的胜利者!多么纠缠、多么不可思议……我为此而久久痛苦。
我在想,任何时代的战争是否都有一个定理,就是在战争未开始之前:实际上的quot;胜利者quot;与quot;失败者quot;就先自确定了?确定的根据仅仅只是血脉与quot;家族quot;,是心灵的异同……
推而广之,不仅是战争,即使在平时,在和平年代,在生活和工作中,在一切的场景一切的时代,这种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分也依照着同一种原理……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结论。
我震惊地发现,我、我的山地老师、导师,还有和我们差不多的人,都永远只会是quot;失败者quot;。我们在远未投入较量之前就已经被确定了。我们注定了是这样身份的人——因为生活中永远需要失败的一方,无败则无胜,于是我们就作为败的一方被规定了。
我们这一类人更悲惨的一点还有:永远不畏惧失败,永远向着那个结局进发,百折不挠……
听听岳父谈论战争的口吻吧,你会受不了。他的自我感觉太好了。好像在战争一开始那会儿他就是一个指挥者,料事如神。他绝没有对战争的神秘感和理应具有的痛苦和悲哀。
面对具体的死亡他是悲痛的,但对于整个战事绝对没有。
战争对于他好像是一场赶赴的盛宴。
我诅咒这一类感受。因为无论如何这一场场战争使几千万人流尽了鲜血,足足有六七百万户人家沦落在山区平原,死于战乱之中。可见岳父谈论它的那种口吻是残酷的。他带着胜利者的一份豪迈宣布着,好像这场战争的胜利全是他和他的朋友一手导演的。
其实说穿了他只是一个跟从者。因为我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