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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多么便捷地、理所当然地找到了一个幸运。世上的多少人无耻、做狗、在地上爬,无非就为了找到这样一个幸运而已。但父亲长大之后,却开始慢慢地往自己的血脉上靠拢,这个过程简直就是靠本能来完成的。他大概记起了自己是谁的儿子——那片大山的儿子、贫穷山民的儿子。于是他的命开始有了着落。
原来一个人最最重要的,是先要弄明白自己是谁的儿子。
这简单吗?一点儿也不。这是最最基本的,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人们都常常缺乏面对这个基本问题的勇气。人不愿意在血缘上确认自己,总是首先忘记自己是谁的儿子。
父亲很快离开了那个了不起的叔伯爷爷。
不仅如此,在后来父亲的同志决定处死对父亲有过抚养之恩的叔伯爷爷时,他并未依靠自己的影响力去改变这个决定。全部理由很简单:叔伯爷爷是他信仰的死敌。
那个人被粗暴地处死了。但神灵会爱护和宽恕一个怀着热烈信仰的人,为着他的纯洁。
他的后半生受尽煎磨,在大地上滚动、十指插进泥土深处时,他拥有的还是那份热烈……贫困、羞辱、难以忍受的摧折、巨大的病痛,都不能改变那份热烈,这不是个奇迹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今后要好好地爱我的父亲了,虽然这已经有点太晚。
回想导师的死,不过是作为生者给他的一个总结。我的从身心深处泛起的尊崇和神圣感,不是因为他专业上的高深造诣、无人比肩的成就,不是其他的一切,而仅仅是——他始终记住了自己是谁的儿子——牢记了作为儿子的使命。
我从今以后要好好地爱我的导师了。
自从我懂得了人是可以分为quot;污浊的quot;和quot;纯洁的quot;两类之后,我的心就变得清明了。从那以后我的判断就极少出错。当然还可以依据其他标准,但我发现那样会使我长期处于矛盾和混沌状态。一个人只要是纯洁的,他就有可能胜任任何事情,他起码不会欺辱和出卖,不会背叛自己的母亲。
爱母亲是一个重要的标准,不爱母亲就不会是一个洁净的人。
一个伤害和欺辱了母亲的人,无论穿上怎样的衣服、操着怎样美妙的言词,仍然需要拒绝他。他必是善的死敌。
生活中一再地验证了这个原理。
我无比仇视那些欺辱了母亲的人。我这儿只不过再一次转告了我的警觉而已。
quot;瓷眼quot;身边常常充斥着类似的污浊。他想用污浊的水流淹没○三所。他器重和唆使的人物无一例外都是些钻营之徒,真正的势利小人、渣滓。其中有个最肯卖力气的、外号叫quot;肝儿quot;的人,曾一心要承接quot;瓷眼quot;的遗产。quot;瓷眼quot;常常训斥他几句,以表达内心难以抑制的欣悦。在他看来,这个quot;肝儿quot;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人选了。quot;肝儿quot;的调动、提拔重用,都是quot;瓷眼quot;一手办的。前不久quot;肝儿quot;还在一个野外基地做后勤工作,是老式屠宰场的工人。quot;肝儿quot;的一个亲戚是某部门负责人,就把他推荐给quot;瓷眼quot;。quot;瓷眼quot;有些为难,说○三所无论如何是一个著名的科研部门,调动有些难——那要有论文有著作,起码……就从那次接触不久,quot;肝儿quot;竟然奇迹般地发表起论文来了,而且接二连三……
这样○三所就增添了一个重要人物,叫quot;肝儿quot;。quot;肝儿quot;先任行政负责人,不久又获得了高级职称。大多数人都不太知道这个人的历史,只有极少数搞人事的才得知一点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