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就不！

    ……quot;

    半个多小时之后，两人和颜悦色出来了。多毛男子向我、向其他人举手行礼，又对柳萌说：quot;我先去了，主编！quot;就下了楼。

    柳萌微皱着眉头自语一句：quot;这个人哪，唉，也不容易……quot;

    但无论如何，柳萌对他的不满还是明显增大。首先是嫌他走了不及时回来，再就是quot;名堂太多quot;，quot;名堂quot;大概指那些花花绿绿的事儿。于是只要她逮住男编辑，就要往狠里戴一次。弄到最后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就是小女打字员。她平时不言不语，这会儿突然勇敢起来，在主编独自喃喃的时候，竟然撅起嘴quot;哼quot;了一声。柳萌砰地放下杯子，quot;你哼什么？quot;quot;我哼不公！quot;quot;你懂得什么公不公？quot;quot;就是不公。人家为社里跑断了腿，还不如吃饱蹲赚好儿！quot;

    柳萌差点跳起来。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儿。这quot;吃饱蹲quot;三个字太刺激人了，而且矛头显面易见指向了大多数在办公室编稿子的人。好像是我们不务正业似的。柳萌手指着打字员说道：

    quot;你懂什么？再胡说八道我停你的职！quot;

    小打字员弓着腰进里屋躲了。

    柳萌长叹着，环顾四周：quot;你们有时间也出去跑跑，找找门路，不能让哪一个人垄断了！quot;

    整个一天气氛紧张，大家都非常不快。我明白：这儿最后的一点宁静也完结了，我们开始走入喧嚣。

    柳萌与多毛男子的口角只是偶尔发生，他们相处仍大致愉快。有好几次主编亲自与他到外边拉赞助、谈项目，回来时眉飞色舞：quot;他这方面是个天才，接触人快，切入正题快。

    我们杂志社今后就依靠他了……小怪物！quot;

    那即兴而出的外号正好表达了她无法自抑的兴奋和快乐。这一来大家都叫男编辑为quot;小怪物quot;了。其实他粗壮高大，与quot;小quot;毫不沾边。他身边倒真有个人又小又怪，那就是女打字员。她现在已经不能坐在打字机前了，跑野了脚，腰上挂个传呼机，加上长得小巧，看上去真是奇特。柳萌告诉：

    跟企业家打交道就得忍。有一次他们喝醉了酒，一抬手就把小打字员举到半空……

    有关方面终于送来一纸严厉的通知：自下半年开始，所有杂志都终止财政拨款，实行自收自支。并指出这是实行市场经济的重要举措。

    柳萌跳了起来，所有人都拍起了桌子。quot;这是釜底抽薪！

    这是不顾后果！把我们跟黄色下流小报杂志一锅煮了！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算帐……quot;她马上往外拨电话，拨了几个都不通，quot;他妈的，肯定别的刊物也在吵，吵个什么？它们平时光知道胡来，现在又……quot;

    她风风火火跑走了。一连几天没见她的影子。好不容易又出现在办公室，无比疲惫。我产生了深深的同情。起码在某一点上她没有说错——可怕的挥霍正蔓延全城，人在发疯般追求物质享受，几十万上百万的高级轿车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在乡村城镇，一个小股长甚至民兵连长都坐上了高级轿车，一些满脸油污的下流坯已经坐上了带紧急充气垫的超豪华轿车……随便把一辆轿车的一个轮子分出来就可以养活一份严肃杂志，而他们却决心停止支付经费。这是任何一个有希望的民族都难以做出的举动，是物欲冲击下的疯癫。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势必催生出一大批下流读物……谁来为一个民族文化的崩溃承担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