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爱给我穿一身红,红得像团火。妈妈心里也有一团火,环环身上多暖和啊!
可是自从妈妈和爸爸分开,我的名字改成“憾憾”,妈妈就变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妈妈舍不得吃穿,尽量给我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可是妈妈很少和我亲热了。我在妈妈眼里好像只是一个要吃要穿的小动物。我觉得,我在妈妈的心里像美元在国际市场上一样贬值了。我不再是妈妈的“好宝宝、香宝宝”,而是妈妈的“遗憾”了。
我多么孤独!小孩就不会想到死吗?我也不是一个小孩子。我已经交了入团申请书。老师说我性情不开朗。
好吧!你有一把锁,我也有一把锁。你不让我了解你,我也不让你了解我。
妈妈给我讲过文学理论。日本人厨川白村说文学是苦闷的象征。我赞成这种观点,我一苦闷就想写诗。我写了不给妈妈看。可是有一天,妈妈交给我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我翻开扉页,妈妈已经写了几个字:“少年诗抄——孙憾”。妈妈怎么知道我写诗呢?稀奇!我已经在本上抄上好几首诗了。可是这一首——那天物理测验时写的,我就没有抄在“诗抄”上。我怕妈妈看见。我写在纸片上了。
我把纸片摊在桌上,欣赏自己的创作。
名字
人们取笑我的名字,
可见它是个笑柄。
一切啊,
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人。
名字啊名字,
你不但是人们性格的象征,
你还可以纪念某些事情,
在人们心里引起回声。
虽然我没把那一天的日期记清,
那不平静的夜晚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虽然我那时还很幼小,
但记忆力却已经十分旺盛。
不会消逝的你啊,
一直在折磨我的心灵。
我的心得不到平静,
像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地翻腾。
我那名字的来源,
我不愿把它讲清。
让它留在我的心里,
不要去折磨别人。
轻飘的风啊微拂的柳,
告诉我这一切的一切吧,
不要讥讽我的名字,
让人们把它忘个干净。
我没有自己的抽屉。我的书包就是我的抽屉。我把这首诗塞在书包的最底层。
“环环!”妈妈突然这样叫了一声。我怔了一怔,才想起这是我的旧名。妈妈也在回想过去了。妈妈也想起小环环了。我站起来冲到妈妈身边,抱住妈妈的脖子,热切地问妈妈:“妈妈,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憾憾呀!我不是叫你憾憾吗?怎么,叫错了?”妈妈吃惊地问,一点也不像假装的。我的心又冷了。“叫我什么事?”我冷冰冰地问。“去烧壶开水吧!想喝杯热茶。”“好吧!”我回答,有意把水壶弄得丁丁当当地响。可是妈妈好像听不见。
“孙憾!妈妈在家吗?”又是这爷俩!我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许叔叔!”告诉他,妈妈在。
这些天到我们家来得最勤的客人就是他们了。都是因为妈妈给那个小男孩做了一双鞋。穿上鞋的当天就来了。那个爸爸拉着那个儿子,指着妈妈说:“叫妈妈,小鲲!叫呀!是她给你做的鞋。快说,谢谢妈妈!”那个儿子果然叫了一声“妈妈”,又说了一声“谢谢妈妈”。就为这个,我一见他们就恶心。规规矩矩地叫一声“阿姨”不好吗?偏要叫妈妈!我当然知道,在C城“妈妈”和“伯母”是可以通用的,可是姓许的明明比我妈妈的年龄大嘛!怎么能这样叫?还好,妈妈没有答应那小孩。
“憾憾!水还没开吗?给客人泡茶!”妈妈叫我了。我把水提上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