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蟠龙镇(一)
觉得又有心劲了,可是,猛然像有一只大手又扼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眼,心又紧缩了。李江国唱:quot;青化砭、羊马河,两仗打得好,把敌人两个旅消灭掉……quot;他唱得那样高兴,那样不费力,不错,他宁金山就是在青化砭、羊马河战斗打罢,才相信人民解放军打仗的能巧。可是他也是在这几次战斗打罢,心里越发的着慌、烦躁、害怕。quot;对啦,这多时,敌人是消灭了不少,可是哪一次战斗不是刚打扫罢战场,又奉命转移呢!天老爷!运动战,运动战,差点把我腿把子运动断!quot;这一个多月的战斗生活中,让宁金山最忘不了的是:没日没夜的跟敌人在山头上打转转。敌人在这个山头上,我军在那个山头上。有多少回我军黑夜中行军,和敌人搅在一起,就用手榴弹、刺刀、枪托拚起来;饥一顿饱一顿,翻山过岭,打仗,摸黑夜,急行军,淋雨,疲劳,热,冷,血,汗,火……。
宁金山愿意走李江国他们走的那条路,但是像有什么东西拖住他的腿,他不能向前再进一步。尽管,这一步看来并不算远。
换了哨,李江国跟宁金山朝半山坡他们连队驻的庄子走去。
李江国指着一个挑担子的人说:quot;瞧,那是谁?quot;不等宁金山回答,他有根有梢地又说:quot;我敢打赌,一定是马长胜。
你猜,我为啥老远把能认出他?他的脖子负过伤,有点歪。quot;
他就那陈辈老百年的事统拉起来了:马长胜是在什么地方脖子上负伤的,当时的情况怎样,他表现的怎样勇敢。……
quot;是,是,是。quot;宁金山有口无心地点头应承。实在说,李江国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躁:quot;说的话比水还淡,真不知趣!quot;
李江国根本没有注意宁金山的心情,还是照自己的意思一直把话说完:quot;马长胜,自小就在煤窑上挖煤,一个工人成分的人呀!你看,他个子不高,脊背能擀面,脸面红喷喷的,长得多虎势!他那两条胳膊呀,比椽还粗,拳头有蒜钵子大。说起力气,大得出奇,谁也敌不过他。过去跟日本鬼子拚刺刀,数他能行。quot;
宁金山应付着说:quot;看得出,他脾气执拗点,对人心地可实落。quot;
李江国说:quot;对,对。不要看他说起话来,嘴头子一噘,能把你推出三丈远,像是跟谁有什么过不去。实在呢,他倒是个好同志。不说虚,我打心里喜欢他。quot;
说话间,他俩走到马长胜身边了。马长胜满头淌汗,他大约给老乡挑过几十担粪了。
李江国说:quot;马长胜同志,我来慰劳你,你实在太辛苦!quot;
马长胜说:quot;劳动又不是看戏!quot;
李江国给宁金山丢了一个眼色,说:quot;瞧瞧,我的祖宗!这不是活像谁欠了他二斗租子?quot;
第一连战士们,住在几孔老乡过去放草的破窑洞里。部队说不定马上就要出发,可是战士们照他们的老习惯:把破窑洞打扫得很干净;子弹带、手榴弹袋、挂包都整整齐齐地挂在墙上;四棱四整的背包一个靠一个,一字排地摆在地上。有的战士看书,有的写信,有的谈说战斗中的种种事情。
王老虎噙着的小烟锅,早就熄了。他坐在窑洞角落里,似笑非笑,像是他知道世间许多秘密而有趣的事情。他不声不吭,可是他用思量的神情,认真地听同志们说话。他这神气,让人觉得,他是最能理解别人心情的,可是半句吹牛的话也瞒哄不过他。看来,他毫不显眼,可是他有一种高尚的品质,很有力地吸引人,不论谁看见他,就身不由自主地跟他亲近了。靠窑门口,有四五个战士围住马全有。马全有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