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到白天。

    一天晌午，部队趁大雨，攻击敌人，夺下一个山头，捉到一批俘虏。俘虏们一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

    周大勇正要派几个战士把本连队捉的俘虏送下山去，猛抬头，看见陈旅长走来。

    陈旅长淋着雨、踏着泥浆，走得很快。他的衣服上溅上了很多泥巴。日夜惨烈艰苦的战斗，熬得他脸色黄瘦。他的络腮胡子长了半寸多长，胡子上滴滴的水点往下落；缺乏睡眠的眼里布满了红线。他总是乐观的充满精力的，仿佛让人觉得，疲劳、艰苦、饥饿、淋雨、冷冻总不能制服精力旺盛的人。

    自从战斗开始，陈兴允跑遍了九里山上本旅坚守的各个阵地。有时他整夜价，从这个营、团指挥所跑到那个营、团指挥所，查问着、命令着、吩咐着。他用简单锋利的话句，把一切有疑虑的人，都激发起来了。有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战壕里，出现在冲锋出发地，出现在炮火激烈的地方，严峻而昂奋地指挥那场恶战。

    陈旅长边走边高声向战士们打招呼：quot;同志们，困难吗？quot;

    quot;七○一，算不了什么！quot;

    quot;算不了什么！quot;

    陈兴允很喜欢战士们这充满英雄气概的话语。他说：quot;确实算不了什么。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敌人有的部队两三天也吃不上一顿饭。同志们！我们遇到的困难是暂时的，可以战胜的！quot;

    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给了战士们一种又奇妙又巨大的力量。

    陈旅长到了赵劲团的指挥所。这时他脸色铁青、冰冷。他问：quot;张有强？quot;

    赵劲说：quot;到三营去了。quot;

    quot;要他马上回来！quot;

    赵劲立刻就给三营指挥所打电话。

    一个参谋把一幅作战地图铺在地上。陈旅长，一条腿跪下去，双手撑住地，眼睛盯着地图。过了一阵，他抬起头，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把烟的一头在烟盒上用力地磕了几下，吸着，沉思着。

    张有强原来是赵劲团的一参谋。自从沙家店战斗中团参谋长卫毅牺牲以后，他就代理团的副参谋长。

    一个钟头以前，陈旅长打来电话，要赵劲团派一个营插到敌人中间的地区去活动。恰好张有强在团指挥所接电话。当时，他一再强调困难，说抽不出人。最后陈旅长严格地批评了他，他才磨磨蹭蹭地接受了任务。

    张有强钻进了掩蔽部，他浑身让雨淋得透湿，帽檐上滴着水。

    陈旅长盯住掩蔽部的墙壁问张有强：quot;你讲讲，到底有好大的困难？quot;

    张有强心里谋划：quot;我把实际情况讲一讲，大概旅长就会了解我们的困难。quot;他很有条理的把本团的困难情况讲了一番，最后，总括起来说：quot;一切都很困难；战斗非常激烈。今天光团指挥所的人，就和敌人拚了三次手榴弹！quot;

    陈旅长铁一样的下巴，微微颤动。他直盯着张有强，眼里射出两股严厉的光。他说：quot;人很少，抽一个营出去活动，我们团就很难作战。可以这样说吗？quot;

    张有强怯生生地分辩：quot;确实困难，确实--quot;陈旅长打断他的话说：quot;困难？我们这些人，不是为克服困难而来的吗？quot;他望着掩蔽部外面，又声音低沉地说：quot;有些干部遇见的情况，本来困难的要死，可是他不空喊，他想办法克服困难，他有战胜困难的气魄。只有这样的人，才使人尊敬！quot;他突然转过脸来，那铁钳子似的眼光又钳住了张有强。quot;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受不了的时候，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