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凡承认自己对知识分子认识不深，不知应该怎么对待，所以这方面他完全依赖傅今了。傅今觉得评比知识分子不是易事，他们互有短长。就拿外文组的几位专家来说吧。论资历，余楠是反动政客的笔杆子，杂牌大学毕业。在美国留学不到两年，回国也是在杂牌大学教书。他补交的那份履历上填的是美国某校毕业，没说有学位。许彦成虽然也没有洋学位，却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傅今熟知他学生时期的才名。他曾在英国伦敦大学进修，伦敦大学是谁都知道的呀。而且他和美国学者、英国学者同出过书。回国后，他母校曾敦请他回校当教授。年纪虽轻，资格可不弱。杜丽琳呢，有两个响当当的洋学位呢。她家客厅里不挂着两张镶镜框的英文证书吗！一张学士证书，一张硕士证书，上面都有照片，可谓货真价实。夫妇俩都曾留学多年。至于朱千里，他是伪大学的教授，留学的年份更长，不知是法国什么大学的博士。博士当然比硕士又高，伪大学也不比杂牌大学差，他回国已当了多年教授。究竟谁高谁下，也许该看他们的quot;政治quot;了。那么，许彦成杜丽琳是投奔光明回来的，当然该数第一。可是论表现。谁比得过余楠呢？也数他最quot;靠拢quot;。最糟的是朱千里，觉悟不高，尽说怪话，说话着三不着两。他爱人压根儿没有文化，是家庭妇女。傅今听了外文组开会的汇报，觉得朱千里要他爱人当小组长的话很可能是挖苦施妮娜，因为妮娜在外国并没有学历，不过跟着从前的丈夫出国当太太罢了。好在quot;同等学历quot;的说法，不是他傅今提出来的。妮娜确也有她的才干。至于滔滔，她是女作家，以她的才华，在现当代组自有地位，只因为她是自己的爱人，他还有意压低了她的级别呢。反正目前且让大家发展专长，对他们注意平衡就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求得平衡，不是容易。这天傅今听过汇报，请来几个平日quot;靠拢quot;的人在自己家里随便谈谈，摸摸群众的底。

    姜敏义愤填膺地说：quot;朱先生太不应该了！quot;她忽又咽住，鼓着嘴，气呼呼地，像小孩儿受了委屈。

    傅今说：quot;随便讲呀。quot;

    余楠说：quot;我同意姜敏同志的看法。quot;

    姜敏垂着睫毛，瞄了他一眼，好像是壮了胆。她赌气似的说：quot;我觉得他是存心找碴儿。不能人人都是法国文学专家呀！波德莱尔的，不能要求人人都读过呀！把说成小说，也没什么相干，反正是腐朽的嘛！quot;

    妮娜装作不介意，笑问：quot;我说了那是小说吗？我好像没说啊！quot;

    余楠忙说：quot;没有，我没听说。quot;

    善保说：quot;您把朱先生计划上的两个人并成了一个。quot;

    妮娜不认帐，反问：quot;是吗？我准是说急了。quot;

    余楠说：quot;我记得你有一句话说得顶俏皮。朱千里自称戏剧专家，你就指出巴尔扎克的小说是《人间喜剧》。quot;

    可是余楠这下马屁也拍在痛疮上了。妮娜没想到《人间喜剧》倒是小说，只好假装故意说了俏皮话，一笑不答。

    善保很老实地又补上一句：quot;该是布朗悌姐妹吧？滔滔同志只说了一个姐。quot;

    余楠说：quot;也对呀，咱们要的是姐，没要妹。quot;

    没人接口，大家静默了一会儿。

    傅今说：quot;常识性的错误，得尽量避免。妮娜，你应当仔细对照各人原定的计划，写下底稿。拿不稳的先请教专家。quot;

    妮娜说：quot;我有稿子，只是没有照念。讲的时候也许脱落了字句。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