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颔首。

    承欢还未完全睡醒，仗着年轻，撑着上路，她用的是公共交通工具。

    即使那么早，车上也已经有七成搭客，都是辛辛学子，穿着蓝白二色校服，背着沉重书包上学。

    承欢窃笑，如果他们知道前路不过如此，恐怕就没有那么起劲了吧。

    承欢记得她小时候，风雨不改上学的情形，一晃眼，十多个寒暑过去。

    承欢看着火车窗外风景，一路上统统是高楼大厦，已无郊外风味。

    下了车，她叫部计程车，quot;长庚医院。quot;

    看看表，已近七点。

    车子在山上停下，承欢伸一伸懒腰，走进接待处，表示要探访麦陈好。

    接待员说；quot;探病时间还没有到。quot;

    可是有看护说：quot;她有预约，麦陈好己进入弥留状况，请跟我来。quot;

    承欢缄默镇定地跟着看护走。

    令她觉得奇怪的是祖母并没有躺着，她舒舒服服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双腿搁在矮几，正在吸橘子汁。

    承欢缓缓走近。

    祖母抬起头来，承欢看清楚她的面孔，才知道医生判断正确。

    她的脸浮肿灰暗，双目无光，显然生命已到尽头，所谓油尽灯枯，就是这个意思。

    quot;谁？quot;

    面对面，她知道有人，可是已经看不清楚。

    承欢心一酸，坐在她身边，quot;是我，承欢。quot;

    quot;呵，承欢，你终于来了。quot;

    quot;祖母，你要见我？quot;

    quot;是，quot;她思维似仍然清晰，quot;我有事同你说。quot;

    quot;我就在这里，你请说吧。quot;

    祖母微微笑，quot;你的脸，长得十足似你祖父。quot;

    承欢十分意外，这是祖母喜欢她的原因吗？

    quot;你父亲就不像他，一生赌气，从不给人好脸色看，完全不识好歹。quot;

    承欢只得说：quot;他是老实人，不懂得讨好人。quot;

    quot;承欢，昨日，我已立下字据，把我遗产赠予你。quot;

    承欢说，quot;祖母留自己慢慢用。quot;

    quot;我不行了，很累，老想睡。quot;

    quot;休息过后会好的。quot;

    承欢对于自己如此巧言令色十分吃惊，难怪祖母只喜欢她一人，因为麦家其他人才不会说这种话。

    祖母缓缓说：quot;一个人到最后，不过是想见自己的子女。quot;

    承欢唯唯诺诺。

    quot;我并无亲人。quot;

    quot;祖母，我是你孙女。quot;

    quot;真没有想到麦来添有你这样争气的女儿。quot;

    quot;祖母太夸张了，我爸心中孝敬，一直教我们尊重祖母。quot;

    quot;这么些年来你都叫我祖母，我留点嫁妆给你也是应该的。quot;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在说什么体己话，quot;一个女人，身边没有些许钱傍身，是完全行不通的，到老了只有更惨。quot;

    承欢不语。

    quot;有钱，可以躲起来，少个钱，便想攒钱，人前人后丑态毕露。quot;

    没想到她对人生百态了如指掌，承欢微微笑。

    看护进来，也笑着说：quot;麦老太仍在说女人与钱的关系吧。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