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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冬1-5
们想摸摸那头发,不,它们没有这份勇气,它们在等待,等待头发自己过来。漫长,漫长,忽然间,它们仿佛有意识地静下来,我看见发丝涌来了。如春雨,如春风,手指颤得更轻微而节奏却更快了,在接触的一瞬间,嫣然红了起来,痉挛似的,错落有致或直或曲地合成一朵,恰同被春雨润了,春风醉了的春花。一味痒痒的感觉随之传遍周身,满足感便充胀开来。指尖又动了起来,这回却是轻柔而富有韵味,点着桌面,仿佛桌面是一张无弦的瑶琴,平静地候着下一个轮回。

    突然一只小手似无意的在眼前滑过,凝滞的眼光硬生生地被刮断,发出断裂的声音。

    手指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缩了回来,先于意识,象是触到了烧红的铁簪。

    接着是椅子的前腿带着身子颓然地瘫向地板,一声金属和水泥撞击的大响,许多头颅转过来,漠然的眼睛奇怪地突着。

    许久,我才从虚脱状态缓过来。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樊于期在《史记》里挥起剑,正向自己的头颅砍去,把它借给荆轲,一串血滴迸起,虹样翼过惨白的日光——“吃饭了!”姥姥大叫——书落到了地上。这也不管用,那也不管用,王子来了,一个吻,真灵,白雪公主缓缓地撑开了眼睛——“铃”

    ——“铃”——我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早晚我会得精神病的。”

    瘫坐着,这样又过了许久,我才感到有了力气,能去看看是谁这么可爱,把我人人都说长不了的阳寿又惊跑了几天。

    是同桌,姓孟,名寻,很文气的名字,想是从张岱小品集的题目《西湖梦寻》中化来的。

    正巧碰上了她的眼睛,它象是一直在那里等着的。小兄弟,你脸怎么红了?身体健康。怎么又白了?天冷涂的蜡。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杨子荣答座山雕的话呀。

    “对不起。”

    这么说她都看见了?我这才感到难堪,那发呆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尤其被她,而不是他,看见。就如同不是为了给谁瞧,最高贵的贵妇人吃饭和更衣的姿势也一定不会很雅观。

    “有圆规吗?借用一下行吗?”她转过身,忽记起或忽然想起,又转回来问道。

    “现在好象是几何课呀?”

    “我做一道,一道课外题。”

    “那自己来拿,别那么客气。”

    其实平常我的铅笔盒里,铅笔总是秃的,那是等着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再削的,唯一能用的橡皮也是借来的。今天,偏巧有支圆规,还是上好的。

    这令我很是得意,忘了难堪,不由地想起姥姥婆边做饭边数落我:“你会洗衣吗?你会扫地吗?你会叠被吗?你会……你会吃饭吗?”“会!”我于是放下书,就着鱼汤啃起至少五层的烙饼。尊敬别人就是尊敬自己,同理,今天我这样大方,也是为了明天,和尚说:与人方便与自方便。领袖人物,就应该这样有远见。

    你这个坏东西!想着,我又闻见了饴糖厂甜臭甜臭的味道。

    “它毕竟还有一点好处,时刻指示我们风向,提醒我们不要乱来。”

    2

    上语文课,大家都可以轻松一下。象大多数中国文人一样,语文老师精通砍山和发牢骚。打把式的说自己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我看我们老师的功夫全在一张嘴上。嘴唇粉薄,给人极精致的感觉。保养的很好,红润光鲜,象是女孩子的。现在想来,张仪拖着游说不成,被人打得体无完肤的身子,对怨他的妻子说:“你看我舌头还在吗?还好吗?这就是够了。”也很有气魄,或许我们老师和他多少有些渊源。其它器官也还端正,有儿歌为证:

    “大脑袋,小细脖,光吃饭,不干活。”脑袋就象隔街的“步云轩”,女人的铁镀铜镯子,掺银的金戒指,劣等的青田石,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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