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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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功忽然落寞,quot;可是,这样看得开,我已没有什么真正快乐的时刻。quot;
如此清醒的妙龄少女实罕见。
程真打一个呵欠,quot;我几时可以回大屋?quot;
quot;你当是重阳节登高避难吧。quot;
程真记得那人叫费长房,幼时在国文课本上读过,那时,每个节令有一课书,清明时节雨纷纷,每逢佳节倍恩亲,程真尽挂住课文长短,她至怕背书,记性差,人又懒。
没想到一下子就变为成年人。
时间过得真快,精神恍惚的时候,程真发誓她才只得十七岁,彷徨地在前途迷津里暗无天日地转来转去。
她长长叹口气。
程功温和地说:quot;好好睡一觉。quot;
quot;我不需要好睡,我明日无所事事。quot;
quot;妈妈,好不容易赎了身,赚回逍遥,好好享受。quot;
quot;是,我会习惯的。quot;
quot;不再想回去?quot;
quot;想,怎么不想,想至落泪,我想回家,我想归宿,我想爱情,会一直想下去,直到老死。quot;
程功说:quot;牢骚来了。quot;
她告辞。
人客一走,程真立刻挂下了脸,无比寂寥,董昕最怕她这种表情,时常劝她:quot;莫斯科巷战与你无关,不必忧国忧民,还有,印度地震虽是悲剧,不必背上身。quot;
听在程真耳中,都是讽刺语,感情日益冰冻。
有些人没有表情时似在微笑,真幸运,熟睡与死亡时予人安祥感。
程真做不到,可是在人前,她却尽量维持精神愉快。
孙毓川不知她另一面。
结了婚,结局都一样。
程真可以想象他自办公室回来,喝问伴侣:quot;你还没打扮好?今天这个宴会有刘公与区公,可不能迟到quot;,或是quot;这件衣服好出场面?换过它,还有,戴那套红宝石quot;……
是程真倔强的性格,控制了命运,她可以预言每段关系的结局。
他们最终都会铁青着面孔问:quot;你到底要家庭还是要自由?quot;
自由、自由、自由。
已经走了这么远,不愿回头。
她睡着了。
明知是梦,也无比真切,她与孙毓川在美国加州结婚,亲友都笑语,加州法律,夫妻分手,财产对分。
程真见到他的一对孩子,一口英语,神情踞傲,不近人情,不受笼络,而且,长得如袁小琤一个印子印出来,从头到尾,不与继母招呼谈话。
孙毓川英俊的面目渐渐模糊,时间被公事吞噬,程真独自守在一问大屋里,看着窗外,忽然觉得袁小琤才是胜利者,因她终于脱离这个苦闷的生涯。
程真吓得魂不附体,一身冷汗。
第二天醒来,她努力写作,不出三个星期,就把小说完稿。
她问程功:quot;可以搬回大屋没有?quot;
女儿的答复:quot;你没发觉这间公寓风水有利写作?quot;
这倒是真的,那就多住一会儿吧。
小说稿厚厚一叠,程真亲自动手影印。
程功说:quot;一位麦幼林先生找你。quot;
quot;麦是美新社社长,quot;程真诧异,quot;咱们有过数面之缘,他干吗找我?quot;
quot;说是有事,可以把电话告诉他吗?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