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容易止了脚步,发觉已经流了一腮眼泪。
连环连忙擦干眼泪,怕母亲看见。
香氏这一家人,这样富足,又这样一无所有。
春天很快来临,连环与宿舍门外那棵树一样,越长越高,也愈是寂寞。
大宅空无一人,连嫂天天过去打扫,她有次笑说:quot;大屋空无一人,怪吓人的,在楼下似听到楼上有声音,在楼上又如听到楼下有声音,每次匆匆忙忙,拭掉灰尘便赶回来,quot;她停一停,quot;谁要住那么大的房子。quot;
老连每天把两架车子抹得铮亮,一点不偷懒。他常说,工夫是做给自己看的,最要紧是过得了这一关,工夫绝对不是做来敷衍老板。
每日下午三时他会把车子开到市区去打一个圈,从来不用它们义载家人,豪华房车属于东家,老连公私分明。
什么叫家教?以身作则,便是家教。
连氏三口如住在世外桃源一般,日于过得很快。
岁月如流,香氏委托的律师行开头每星期派员来巡视。一年之后,发觉事事井井有条,改为两星期一次。又隔一年,再改为每月一次。之后那位区律师索性不定期抽查,亦找不到一丝破绽,因敬重老连,写一个上佳报告到伦敦,升他为管家。
老连记念以往热闹的日子:quot;东家不知几时回来。quot;
此刻泳池花园阳台统统缈无一人。
连环在这数年,静静度过他的青春期。
胡髭扎了根,鬓角长出来,喉核显著,声音粗沉,瘦削四肢渐渐添上肌肉,肩膀一天竟如一天。
连他自己都发觉了,半天不洗澡,身上便似有股味道,故特地去买一箱药水肥皂用。
连环仍然非常非常沉默,那独有畏羞的笑容使女同学特别好感,其中一位叫林湘芹。
暑假,他呆在房中,伏在书桌上,听蝉鸣——知——了——它到底知些什么?连环想问它。
他怕热,一到夏天,精神总有点忧惚。
正在朦胧间,忽尔听到清脆的声音叫他:连环,连环。
连环一惊,脱口而出:quot;阿紫,阿紫,我在这里。quot;
猛地抬起头,不小心撞上书架子角,痛得他鼻子火辣辣,落下泪来。
他忙不迭探身出去看个究竟。
不是他的幻觉。
窗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
那是他同班同学林湘芹。
少女也看见了他,满心欢欣,quot;没想到你在家,quot;她解释,quot;我偶然路过,顺便来探访。quot;
鬼话,连环微微笑。整个山头只得一幢屋子,谁会路过这里。
少女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是,她的确故意离开大队自附近水塘边的郊野公园步行上来。
先按照地址到大宅去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理会,才看到另一边有小屋。巡着小路走过来,已经在失望,没想到,一叫便有人应,喜出望外。
quot;连环,下来。quot;
连环看看自己正穿着旧衬衣同短裤,犹疑片刻,不知该不该招呼这不速之客。
quot;我总共只打算逗留十分钟罢了。quot;女同学开始发窘。
连环慢吞吞下楼来,不说什么,站在门边看着少女,并非故意扮不起劲,实在是找不到开场白。
她刚好坐在那块大石上。
连环不想任何人占用阿紫的位置,拉张藤椅过来,quot;请坐。quot;
少女移座,看住连环微微地笑。
他问:quot;有什么事吗?quot;
quot;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