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间辨别着方向,却仿佛再次看到那个靠在教室门口的背着彩色水壶的林越远,还有他在操场上握着一只炮仗鼻子里呼呼地喷着白气的样子。这些片段此刻却好像是刀片一样割得她疼痛难忍。为什么那些记忆突然之间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她从未如此这般地感到自己这么没用,那些该死的悲剧都是在她面前上演的。她挥舞出去的拳头都好像砸在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如果她能够记得路就好了,如果她能够早一点赶到留级生住的那个新村就好了。如果她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让时间倒转,让时间倒转的话她还会重蹈覆辙么,会一次次把事情弄糟么?
后来她会永远记得这个傍晚看到的场景,这场景叫她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到心灰意冷。
留级生居住的新村弄堂口被驻足的路人挤了个水泄不通,消防队员正把准备灌水的皮管子从红色的车厢背后卷出来。他们穿着密不透风的防火服,叫三三想起小时候在万航渡路菜场旁边的那个消防局。夏天的时候她就穿着睡裙吮着娃娃雪糕看那些消防队员训练。但是现在却如此不同,她闻见空气里面充满了被烧焦的木头气味,一幢房子的顶上不断冒出巨大的如同黑色蘑菇般的浓烟。她盲目地逆着人群往前走,突然间在围绕房子方圆十米的地方凭空露出一块空地来,楼下一个便利超市里面两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抱着头从对面直冲过来,撞在三三的肩膀上就气急败坏地回头喊着:“小姑娘看什么热闹,都不要命了啊!”三三的眼睛里突然飞进一粒漂浮在空气里面的被烫得灼热的灰尘,疼得一下子就流出眼泪来。那房子顶楼的窗户看不到任何火苗,单单有浓烈的烟尘像脱笼而出的困兽般滚向天空,旁边一棵齐五楼高的银杏树躲避不及几乎就要被吞噬掉。这里全然已不是上次跟阿童木同来时看到的那副安静模样。有个房间里那台来不及关掉的收音机依然响亮地播放着张学友的歌。这声音先是尖利刺耳,再后来她就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她被人推搡着往后拽,有片原本放满了花盆的木板突然从被灼焦的窗台上断裂下来,连带着两只原本种着小葱埋着鸡蛋壳的花盆狠狠砸在地上。有个粗暴的陌生人扯住三三的胳膊往后拉,让她几乎踉跄着跌倒在地上,但是他们还使劲骂着,好像这场火灾都是因为她这个不怕死还愣愣地往烟尘里走过去的小姑娘。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看到身后不断有握着水龙的消防员往前冲,而她则被那些人挤着不断往后退。烟雾呛得她流出了眼泪和鼻涕,背后有新的救火车和警车不断呼啸而来。她红着眼眶望着那些升腾着继续升腾着的烟雾,只感到想要大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站在人群里不敢动弹不敢再挪动脚步,惟恐突然就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如果她在这里倒下去一定会被忙乱逃窜的人们踩死。四周全部都是惊慌又兴奋的陌生人,那两个从超市窜出来的阿姨在喋喋不休地向人描述着这火是怎么样烧起来的,而三三无助地只想在人群中找到阿童木的影子。
她从未如此剧烈地想要找到阿童木,却又怕真的在这里找到他。两个别着对讲机戴着墨镜的警察正互相叽里咕噜地说着话,而更远的地方已经设了路障。她希望能够看到阿童木好知道他依然还活着,可是如果他没有也被烧死在里面他就应该快点逃,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没有任何人在乎他没有任何人希望他活着的地方。不知道留级生有没有死掉。那些烟雾渐渐散掉,被水枪浇湿的窗台已经被烧成墨黑,而望进去可以看到屋顶上那只吊扇也是苟延残喘地悬挂着,四周的墙壁都被烟熏得一片墨黑。不知道留级生到底在不在那间安静得只剩下灰烬的房间里面。在第二批消防队员冲进楼里去的时候,三三捏着自行车钥匙从越来越兴奋的人群里落荒而逃。
回家后三三惊魂未定地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把龙头开到最大,让汩汩的热水顺着头发流过背脊。她反复清洗着是想在晚饭前把头发和皮肤毛孔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