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是早早就归了西,现在是轮到我了。quot;
quot;你胡说什么?quot;唬得林藕初一把蒙住丈夫的嘴,丈夫却自顾自说,眼中竟掉出泪来:quot;我这是恨我自己,抽上了大烟,想戒又戒不掉。我是活不长了,心里苦,就到人堆里去撒疯。姐姐妹妹的一大串围着我,还不是看中我口袋里的银子?人家哪里晓得,这银子,是我家娘子起五更熬半夜撑着脸面由我花的呀!quot;
说着,抱着林藕初的肩膀,一头扎在她怀里,呜呜咽咽,便哭开了。
那天夜里,久别胜新婚,两情缓结,自然是不用说的。杭九斋百无一用之人,对女人却偏是情有独钟,精耕细作,不胜柔情。枕上,林藕初酣畅之余,不忘谆谆教导,无非是杭州茶庄中又有几家崛起;又有什么新招数;忘忧茶庄又应该有怎样的套路去对付;明年的茶到哪里去购,到哪里去销等等。杭九斋拥在温柔乡里,嘴里嗯嗯地应着,枕边的风这只耳朵吹进那只耳朵吹出,全当夫人白说。最后听得不耐烦了,索性便拿舌头堵了女人的嘴。这一招最灵,女人便再也不吭声了,由那不晓事的男人胡作非为。男人呢,刚才还掉过一大串忏悔的眼泪,此刻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又不无遗憾地想:到底是深闺里的女人,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了,人家水晶阁里挂头牌的小莲,可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甘于寂寞的。这么想着,恍然就以为身处水晶阁,情急欲盛起来。可怜的女人林藕初,哪里晓得这么多的潜意识,闭目承受,两眼一抹黑,还以为丈夫真正回心转意了呢。
一大早,林藕初悄悄起了床,看丈夫还酣睡着,便梳洗干净,吃了一碗莲子汤,到前厅堂前。每日此时,吴茶清必在此等候。
那一日,吴茶清交代完一应事物之后,却犹疑不走。林藕初看出,便问:quot;有什么事就快说,昨儿老板回来了。quot;
听杭夫人开了口,茶清才说:quot;正要说老板的事情,夫人听不听?quot;
quot;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quot;林藕初心就抖了起来。
quot;昨日柜台里少了收进的款子,我细细地问过了,说是老板偷偷拿的,让伙计见着了。quot;
林藕初一听,面孔煞白,站起来又坐下。吴茶清站了一会儿,说:quot;我走了。quot;
林藕初挥挥手,自己便也往后园折回去,心里七只猫八只鼠乱窜,急急冲入房内——哪里还有这冤家的影子!
花梨雕馆纹翘头案上的那堆银元,和他的丈夫一样,无影无踪。
林藕初呆呆看着床上的绿云红浪,半晌,嚎叫了一声,双手一用劲,那床陪嫁的丝绸大红被面,刚的一声,扯成了两半。
林藕初扑向吴茶清怀抱时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否则她不会选择后场这样一个又大又公开的地方。
她和他跑到后场仓库里去,原来只是为了查看旧年的茶筛,今年还要添置多少。她并没有想到她会隔着茶筛的细孔看到那个男人的后背,他们当时正在木架子上一只只抽查翻看着,几乎没有说话。这样的事情本来不必他们事必躬亲。但他们还是事必躬亲了,这就是天意,也就是命。因此林藕初事先没有预谋,事间没有羞愧,事后也没有后悔。这是黄昏的南方,天光暧昧,灰尘干净地浮在空中;这又是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三十岁的少妇无意间把茶筛竖了起来,便窥见了被筛孔粉碎的月白色的背,伸展,弯曲,不像是长在人身上的;它单独地存在于茶筛后,又像一把伸弹自如的剑,使人想入非非胆大妄为。茶筛掉下来了,女人脑子一片空白,猛烈地从后面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后腰。这说明女人是杭氏家族的外来人,杭氏家族没有人具备她的爆发力,这种力度以后会通过血液遗传下去,虽然此刻她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