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天醉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呢。听到人声鼎沸，杭天醉放下了孩子，让撮着拉着车载他直奔现场。几千个人已经聚集在那里。吴升被众人抬得高高，正在声嘶力竭地陈述经过。

    巡警一看事情闹大了，怕出人命，趁着风高月黑，赶紧决定把多次郎和前田带回巡警分局。但行至皮市巷口，市民愈聚愈多，沈绿爱和林藕初这些女人们，也在下人的保护下拥出来，人多势众，大家叫着喊着，吓得前田不敢往下走，逃入万丰酱园店。杭天醉见了，爬上黄包车就叫：quot;冲进去——打！quot;

    嘉和、嘉平两个远远地见着父亲在夜幕中的高高瘦瘦的身影，提一盏汽灯，一呼百应，十分激动。一边跳着，一边叫着：quot;妈，妈，爹，爹！quot;

    沈绿爱见了也有些被感动了，没想到她这个风花雪月的丈夫，还有这样的胆量。只有林藕初，又惊又吓，嘴里念着：quot;阿弥陀佛，东洋人得罪不得啊……quot;

    quot;怎么得罪不得，照样打他们，又怎么样？quot;

    quot;前世作孽，叫别人去出头好了，他去凑什么热闹？quot;

    quot;事情嘛，总要有人去挑头的照！quot;

    quot;我晓得你不把男人当回事，你巴不得他出事情！quot;林藕初生气了。

    quot;妈，你想哪里去了？你儿子光彩，你也光彩！quot;

    这婆媳两个，一个手里牵一个孩子，斗着嘴，脚却不停朝人堆里走。走着走着，林藕初骂道：quot;该死的东洋鬼子，不在自家屋里好好呆着，飘洋过海到人家屋里来抢什么饭吃？强盗啊强盗！quot;

    万丰酱园店，被杭天醉那一声喊，人群轰动起来，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呼喊着，叫骂着，拥挤着，几次试图冲进店内。巡警没办法，只得让日本人从酱园店的屋顶爬进泰安客栈，再带回分局。

    吴升一看日本人跑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恰好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和服的日本人，他扑上去就一顿好打。那两个耳光扇过去，吴升痛快极了。日本人名叫羽田，是在日租界开照相馆的，被这两掌打得眼冒金星，趴倒在地。吴升拳打脚踢仍不解恨，还是杭天醉过来了，问：quot;是他吗？quot;

    quot;不是他也要打，日本人，通通打死他们。quot;

    quot;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他，你就放了吧。quot;

    吴升这才悻悻然放了他。羽田从地上起来，摇晃了半天才清醒，说：quot;我叫羽田，在拱定桥住，是进城看朋友的，谢谢你救了我，您是杭天醉先生？quot;

    quot;先生汉语讲得很好。quot;杭天醉说，quot;你怎么知道我？quot;

    quot;日本人在杭州习茶道的，无人不晓杭先生。quot;

    杭天醉很意外，他是专程赶来打日本人的，没想到，他救了个日本茶人。竟意外羽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quot;请允许我专程来向你致以感谢。quot;说完，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这场事件，以市民们的发泄完成宣告结束。那天夜里，吴升带着众人，到处在日本商店内寻找肇事者，共计砸坏七家日本商店，直至半夜三更，人方散尽。

    重新子然一身的吴升在半夜里清醒过来。他累了，脸上又肿又痛，嗓子也哑了，腿也肿了，他不知道接下去他该做些什么。依旧提着篮子，天天上火车站吗？

    渺茫与空虚向他袭来，他一屁股坐在马路边得有人在注视他，一抬头，他看见了吴茶清。

    quot;跟我回去。quot;老人在黑暗中说。冥冥中，他觉嘉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