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意思，她突然跪倒在地，头额触在花砖上，嘴里一连串日语，倒把杭天醉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拉这日本小姑娘。叶子抬起头，杭天醉看见了她那张绢人一样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她继续用日语结结巴巴地说着，一会儿快，一会儿又说不下去了。她的父亲在一边替她翻译：

    quot;叶子说，感谢中国叔叔救了我父亲的命，同时也救了我的命。我的母亲很早就死了，父亲把我寄养在人家家里，自己来了中国。去年我寄养的那户人家搬迁走了，说好要我父亲领了我去的。如果那一次我父亲被打死了，那么，我也就活不下去了。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亲人也没有。quot;

    说到这时，羽田的声音便咽，热泪盈眶，腰又深深地曲了下去。

    杭天醉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听了这话，深为感动，连忙请他们坐下，又叫婉罗去找隔壁厢房住着的小茶，让她把嘉和、嘉平带了过来。

    两兄弟同父异母同日出生，已经够戏剧化了，命运又安排在同一个极其特殊的夜晚，让他们同时相识一位异国的小小女郎。叶子长得异常清丽细白，又软又黑的头发，用一块丝帕扎了，挂在后脑，小小的和服，看上去十分有趣。小茶忍不住夸道：quot;真像一个小绢人。quot;去 一，再 月羽田见了杭家的这二位公子，一个沉静温和，一个灵敏聪慧。问年龄，他们三个，竟然一般大，算起来，还是叶子小几个感慨了一声：quot;真是柳绿花红啊。quot;杭天醉心弦一动，说：quot;先生此语，大有禅意。quot;羽田问：quot;杭先生平日也习禅？quot;quot;真茶人者，无有不通禅的。quot;

    羽田露出笑容：quot;他乡遇知音了。quot;说完，对叶子说，quot;好女儿，把你从日本带来的礼物，恭恭敬敬地献给父亲的救命恩人吧。quot;

    叶子听了，赶紧从随身带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了，又是纸包，纸包打开了，又是一块丝绸包着的东西，再把那丝绸也打开了，叶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只黑色的敞口笠帽圈足茶盏。背光处，看不甚清楚，父亲羽田拿过了烛台，自上而下，照耀着它。

    真是神奇。那黑色的盏面上，胎厚色黑的釉中，竟然被烛光照耀出了细丝状的银色结晶，形如那洁白的兔毫。杭天醉见了，一激动，连鞋都顾不上拖了，赤着脚连声招呼：quot;你们都过来看，你们都过来看。quot;

    两个儿子把头也凑了过来，看着这只日本小姑娘手里的黑盏。

    quot;还记得上回爹带你们在茶楼上见识过的那些茶具，凡那黑色里头夹银丝做的，叫什么？quot;杭天醉启发儿子们。

    quot;我忘了／嘉平说，quot;那么多，还有那些字画，我光记住了那个鬼，他也是吃鬼的。quot;嘉平坦坦荡荡说了那么多。嘉和补充说：quot;那是钟值。quot;

    嘉平对叶子说：quot;你叫我哥说，他什么都记得住，爹说什么他都知道。quot;

    叶子就笑盈盈地面向嘉和。这样的笑，嘉平就有些发酸，为了掩饰发酸，他就更加笑，还催着嘉和：quot;快说呀！快说呀！quot;

    嘉和看看爹，说：quot;这是兔毫盏，是福建建窑的。让我看看，这盏底有没有字？quot;

    叶子把盏翻了过来，烛光下照出了刻着的quot;供御quot;二字。

    杭天醉一声quot;啊呀quot;，腿都要软了下去，连连地作揖，说道：quot;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官窑之器，宋徽宗斗茶用的，这个礼太重了。quot;

    羽田摆摆手，说：quot;礼虽重，毕竟依旧是贵国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