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帐顶发愣。

    才一个星期下来，他已经有些腻味了。农民们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说来就来。他们倒是更喜欢开那些粗俗不堪的玩笑，或者赌博，或者吹灯睡觉。

    他和妇女们还算有点共同语言。他宣传了很多男女平等的知识，着重讲了卢骚的天赋人权，人生来就是平等的道理。女人们听了十分地诧异，九溪嫂说：quot;老话一直都说，男人生落是块玉，女人生落是块瓦，被你少爷说来。竟然都不是玉也不是瓦了。quot;

    quot;正是这样说的。男人女人都是人，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也可做，男人想的事情，女人也可想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意愿，要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情。quot;

    跳珠一直认真听着想着，这时方说：quot;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做得吗？quot;

    嘉和便拍一拍自己薄薄的胸脯说：quot;你看我，想改造旧世界，建设新社会，我不是一个人就来了吗？quot;

    女人们都十分崇拜地望着他，跳珠又说：quot;倘若世道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命就随了心，少爷就是胡公再世了。quot;

    嘉和连忙摇手：quot;我和他不一样的，他是什么？封建官僚！听皇帝的。我呢？谁的话也不听，只听凭我自己这颗心。quot;

    虽然那么说着，被女人崇拜，依旧是暗暗地得意。

    第二天又去山上时，九溪嫂头上一个大包，半个脸都肿了。嘉和吃惊地说：quot;哎呀，九溪嫂，你这是怎么回事，上山摔的？quot;

    quot;怎么回事，问你自己好学。quot;九溪嫂子也就顾不得高低贵贱，说，quot;都是你说什么男人女人一样的，男人做得的事情，女人也做得。昨日夜里，男人又打我，我便与他对打，哪里打得过他？他边打边说——呆都要呆死了，女人也来动手动脚，今年茶叶若是惹了晦气，卖不出去，打死你！呜呜呜-…·quot;

    九溪嫂子就哭了起来，两只手却一停也不敢停地忙着采茶。嘉和见不得人哭，九溪嫂这一哭，嘉和便觉得太阳都淡了，青天都白了，一眼望去的新绿都旧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自己一天只吃两顿，清汤寡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免不了阵阵头晕，见人哭，他就眼冒金星，说：quot;九溪嫂子，你多歇歇，我去给你弄点水来，你且坐一会儿吧。quot;

    九溪嫂哪里敢歇，边掉着眼泪边采着茶，说：quot;歇不得的，歇不得的，茶叶这个东西，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是裸草了。quot;

    说完用烂袖口子抹了一把眼泪，倒倒倒地采了起来。别的女人也不再答理嘉和了，只管自己满腹心事地你追我赶起来，眼里，便再也没有了一个杭嘉和。

    夜里，天上打起了闪雷，胡公庙被仲春的雨吞蚀着，窗外是一个漆黑的世界，说不出来的不祥，也不知深浅浓淡，就在黑暗中，向那些年轻鲜活而又颤栗的心虎视眈眈着。嘉和点着的那一豆烛灯，莹莹地发的竟是绿光，他听着庙外山溪哗哗的涨水声，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便只好再拿了来读：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恰在此时，哗啪一声，墙上掉下一大块粉皮，半砸在嘉和头上，半砸在了上。幸亏不大，因潮湿也没扬起灰尘，只是彻底砸掉了嘉和好容易鼓起来的这点读书的兴趣。他呆呆地看着那块被潮湿的气候浸软了的石灰块，哺哺自语说：quot;真是落英缤纷啊。quot;便一把推开了书和石灰块。

    呆坐了一会儿，却是无法平息了心中的块垒，取出了纸笔，想一泄白天所见不公正且愚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