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爱一听这话就不高兴，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嫌她会来事，此刻就更听不下去了，说：quot;大媳妇有这样说话的吗？你说我家是破落户，你怎么就硬着头皮要往我们家嫁，要赶也赶不走哇？quot;

    方西冷一听，如五雷轰顶，她到底是读书人家出身，又是独女，婆婆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她哪里料得到婆婆是不呜则已，一鸣惊人。

    quot;上帝啊，quot;她尖叫起来，quot;上帝，嘉和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她都说了一些什么？quot;

    quot;别上帝上帝的假门假事了。quot;绿爱一上火，索性破罐子破摔，quot;上帝叫你见死不救了吗？只要杭州城不被烧掉，不要说三千，三万我们也出。quot;绿爱一橹袖子，摘下她那只和田玉银子，quot;嘉和，当了，该干啥干啥去！quot;

    quot;嘉和，你这没有用的东西，你说话呀！quot;方西冷大哭起来，闹得嘉草跑了过来，赶紧劝走绿爱。谁知西冷见婆婆走了，更加唤叨个不停：quot;嘉和，你还有没有骨气？轮得到她来教训我吗？我要挨训，也该是我亲婆婆来训。她算什么东西——quot;

    话音未落，被嘉和重重地一掌桌：quot;你给我闭嘴，回屋去！quot;

    这一下，倒也把方西冷吓住了。但是到底又是任性惯的，嘉和又从来没有给她说过一句重话，便一跺脚说：quot;好，不用你们杭家赶，我自己就走！quot;

    这时，杭忆、杭盼一双儿女都吓哭了，只是杭忆哭得收敛一些，杭盼哭得放肆一些罢了。方西冷顺手拴着那个哭得狠的，抱起就走，边走边说：quot;杭嘉和，你听着，明日把我的东西，一样不少送回我娘家！quot;

    嘉草急了，拉住方西冷说：quot;嫂子，嫂子，你可不能这样走哇！有话不能好好地说吗？quot;

    quot;干什么？放开！quot;方西冷大喊一声，声音又亮又响，震了这忘忧楼府，然后便腾腾腾地往外走。

    quot;大哥，大哥……quot;嘉草急得又来抓嘉和的手，嘉和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说：quot;让她走。quot;

    方西冷抱着杭盼在夹巷里走时，只是气糊涂了，但是她叫门房开门的时候，还是想到再等一等，要是丈夫这时候来叫她，她还是会回去的。方西冷一方面相当神经质，另一方面也是很理智的。

    然而，在从开大门到门房去叫车马的整个过程中，忘忧楼府都不再有声息，它静悄悄的，仿佛对她的发难不屑一顾，又仿佛毫不留情地就把她剔了出去。方西冷打起冷战来，嫁过来六年了，她第一次想到，忘忧茶庄，有时真的是一个寒气逼人的地方。

    数日之后，杭嘉和与商界同仁发动杭州社会各界去车站迎接军阀来梅村，以保杭州免于兵爱。行前，他的丈人方伯平登门，单独会晤了女婿一次。

    翁婿间一向客客气气，像有教养的买卖人在交易市场上。但那丈人心里却是早有了准备的。女儿抱着外孙女儿半夜三更哭回娘家时，当娘的便大吃一惊，和女儿同仇敌代了一番，却又没了主意。见丈夫毫无动静，说：quot;你怎么一句公道话也不讲？我女儿什么人，被他们卖茶的一家，说气就气出来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嫁到他们卖茶人家家里去，本来就是委屈透了的事情——quot;

    丈夫喝住老婆说：quot;这是什么话！是有教养人家说的话吗？我不用问都知道，你看你把这个女儿惯成什么样了？quot;

    quot;你就晓得捧姑爷。我倒看不出这个不阴不阳的姑爷有什么好？手指头一松就是三千！好像他还有几个三千好漏。这样下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