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从梦中被打醒了过来。他听见他的窗榻在蹦蹦蹦地被敲响着，有人叫他快开门，他听出来了，是嘉乔。

    嘉乔告诉他的那些话就如一个贼说的话一样。他告诉他这些话时的动作神情也完全像是一个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嘉和身边挤出那些阴谋，牙齿磨得格格格地响：quot;我实话告诉了你，我是看在大嫂份上才把这些告诉你。我手里提着我脑袋呢。我恨你们，我干爹说了私仇不用公报我才来了。明日再见了面你是你我是我，对得起你们了。quot;他站起身就要走，被嘉和一把拖住：quot;你把爹气得吐血了，你差点没杀了他，知道吗？quot;

    嘉乔一愣，说：quot;是我救了他，谁叫你们把他弄到那种地方去的？quot;

    quot;谁让你们开枪舞棍的？你把嘉草脑袋都打伤了。撮着伯被你们的人打死了。你还是不是个人？quot;

    嘉乔顿足：quot;你还是不是个人？他们把妈逼死了，把我赶走，你还护着他们，你还是我亲哥呢！不就是想霸这份家产吗，连亲兄弟也不要，你还问我是不是人？我要不是人，上这里来干什么？quot;

    嘉和愣了：quot;你说什么，是谁逼死妈？是你那干爹你知道吗？嘉乔，你要是愿意回来，做我们杭家的儿子，我把这份家产都给你，我让你当老板！quot;

    嘉乔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大哥会那么说，愣着愣着，悲从中来，说：quot;当老板有什么用？妈没有了，妈的命回不来了！quot;

    这么说着，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样的巨大的厚重的夜晚，杭嘉和没法也没脸再说一己的个体的事件。一切的一切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剑拔夸张的夜晚，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嘉和记起了把嘉乔的话传给大弟听。嘉平跳了起来，说：quot;走，赶快告诉嘉草，大家分头去通知，先隐蔽一段时间。quot;

    quot;你也要走？quot;嘉和有些茫然，quot;你又不是谁的对立面，你站在中间，不走也没关系。不穿这身军装就是了，quot;他突然有些激动了，抓住大弟的肩膀，quot;正好，正好，你正好可以乘机脱了军装回茶庄来——quot;

    嘉平第一次让大哥看到他的有些无奈的笑容：quot;大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手里拿着枪，不是打嘉乔，就是打林生。我倒是想一枪崩了嘉乔，可是通风报信的又是他，他让我下不了手。既然我现在谁也不打，我就只有远走高飞了。quot;

    叶子回到屋里，看见嘉平一副要走的神情，手就抚在胸口上，睁着眼睛，不问嘉平，却问嘉和：quot;又要走？quot;

    quot;马上就走。quot;

    他想了一想，就让叶子把那只兔毫盏取来，塞进他随身带的包里，还笑嘻嘻地说：quot;看样子，这次又得带上这个护身符了。过去是半片，如今大哥成全了我，又是个完整的了。好了，跑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们的。quot;

    叶子惊慌失措地一头扎在嘉平怀里，说了一连串的日语，嘉平也用日语回答她，然后叶子又冲回屋中抱出了杭汉，硬要塞进他怀里。嘉平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大哥，说：quot;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我会回来的。quot;

    嘉和却把头别了过去，他无法承受这种目光，他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杭汉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世界上有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情，嘟吹了几句，就又睡着了。

    当着嘉和的面，嘉平把叶子拉到胸前，说：quot;大哥，叶子和汉儿，交给你了。quot;

    嘉和心一阵狂跳，为了掩饰，说：quot;别说这些，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