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就要到了。……你说什么,你说我把你带到郊外来了。杭州的郊外不好吗?你闻,你闻,你闻到香气了吗?停车,停车。好了,现在一切都那么安静,你应该闻到那股香气了,你闻到了吗?quot;
一直也没有说上一句话的罗力,此时停了车,马达声音一息,世界就因此沉寂——空气在杭州西郊的山间渗发出一阵阵的夜的甜意。罗力下了车,朝天空看,他呆住了。他从来也没有上心看过杭州的圆月亮——他曾想这样的圆月是应该留到回东北老家时再看的。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夜空还是那么样的压抑,天空垮下来一多半,就那么昏沉沉地、摇摇欲坠地、干钧一发地挂在人们的头顶,怎么突然间,就一下子清明爽朗了呢。罗力回过头来,一下子揽住自己的心爱的姑娘,说:quot;我可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你是仙女儿变的吧?quot;
quot;我可不就是仙女变的,你怎么才知道?你看仙女把你带到什么地方来了?quot;
这是一片舒缓的斜坡,从这对青年男女的脚下往前延伸,一直伸到他们肉眼看不到的月光的深处。斜坡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棕桐树,疏疏朗朗地展开着它们的大叶子,东一片,西一片地从树枝上伸发了开去,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像那些微醉酸醒地正从长堤上独自归来的长衣宽袍的僧人。罗力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的怀里,喘着气低低地发了出来:quot;你看那些树,它们就像是从月光的湖水里刚刚捞上来似的。瞧那些大叶子,摇啊摇的,寨寨奉章的,月亮水就从那上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了。你听见了吗?quot;
瞧!那些大棕们树的广大的两侧一眼看不到边的、那些在月光下一大团一大团簇拥着的、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发着铁绿色亮光的,那是什么?它们一大朵一大朵地蹲在地上,圆圆的身上还缀满了小白花,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月光在它们身上开的花吗?
女人的声音又开始喘息了:quot;瞧你说的,你没有看到过茶蓬开花吗?陆羽说茶树其树如瓜芦,叶如桅子,花如白蔷蔽,实如并相,茎如丁香,根如胡桃。听见了吗,花如白蔷该,你看你看,你看她像白蔷蔽吗?quot;
罗力愣了一下,亲了亲寄草的脸:quot;对不起,我不知道,谁是陆羽,是你们家的人吗?quot;
寄草也愣了一下,然后弯下了腰,发出了咕咕咕的笑声,和鸽子发出的声音一样。
quot;你在笑话我?quot;罗力便警惕地问。
quot;你说得很对,陆羽就是我们家的人。quot;寄草不笑了,她突然陷入了沉思。
罗力从吉普车上取下了大衣和军用雨衣,拉着寄草的手,走进了茶蓬的深处,说:quot;来,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说真的,我还真没看见过茶树开花呢。quot;
他们在茶蓬下找了一处避风而又宽畅的地方,把雨衣铺在下面。月亮那么大,一切都和白天差不多了,他们两人就抱成了一团,把大衣披在身上。
周围一阵乱晃,茶树抖动起来,罗力绷紧上身,按住寄草,轻声叫:quot;谁!quot;
寄草又咕咕咕地笑了,掰开了罗力的手,说:quot;那是睡在茶蓬心子里的鸟儿呢,瞧你把它们吵醒了,还倒打一耙。quot;
罗力一屁股坐了下来,舒服地躺下了,顺便把寄草也扳了下来,那动作又粗鲁又亲热,一下子地就把寄草的头接到他的胸膛上了。quot;俺的娘哎,俺可真没想到俺的媳妇能成这样,这么大的学问,俺可怎么受得了,受不了啦,受不了啦!quot;他突然用地道的乡音说了这么一番话,把寄草笑得起来又趴下,趴下又起来。笑够了,终于安静了下来,就靠在罗力身上,看着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