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了，还有我们当儿女的呢。实话跟你说了，嘉乔也给我和珠儿写了信，让我组织了一批人，先行一步，杭州城里各到各处标语先贴了起来，欢迎皇军入城呢！quot;

    吴升听了此话，五雷轰顶一般，半晌才说：quot;我不是再三告诉了他，千万不要回来吗，他没跟你说？quot;

    quot;怎么没说？quot;吴有手里晃来晃去地晃着那封嘉乔给他的信，quot;可是你也不想想，嘉乔那么多年住在我们家，一心一意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夺回他那个五进的杭家大院子。他要不是借了日本人的力，不当他们的翻译官，他能回来吗？quot;

    quot;这是我们吴家门和杭家门自己的事情，和日本佬没有关系。没有日本佬，我照样能帮嘉乔把那五进大院子弄到手里。你快快去想办法，一定不要让嘉乔当了翻译官回来。quot;

    quot;爹，你这可就是老糊涂了。从前嘉乔小，你护着他，他翅膀没长硬，那时你就是他头上的天，他不听你听谁的？如今他降个人物了，跟着日本人，日本人就是他的天，他还要你这个天干什么？quot;

    quot;你——你以为嘉乔和你一样，一副坏下水！他当汉奸也是没奈何。quot;

    吴有此时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心想，当爹的到底也是老了，背时了。都什么形势，日本佬都打到南星桥了，你还在分什么杭家的吴家的日本佬的？眼见的就是日本佬的天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当汉奸有什么不好，我若当了汉奸，茶叶生意做得比没当汉奸时还要好。这么想着，就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着：quot;爹，你这话可不是又说得不当时了。说你话讲早了，是说你没见着嘉乔，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没奈何当的汉奸，或许他还是哭着喊着才当上汉奸的呢！说你话讲晚了呢，是说那明日一早，嘉乔就跟着东洋兵进城了，这会儿正在半路上呢，你还叫我到哪里去找着再给挡回去啊？quot;

    说完下楼，恍当吮当，骑上自行车，洋枪都打他不着了。

    吴升气得坐在太师椅上，半天不动弹。好一会儿，一半是咬牙切齿，一半是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quot;嘉乔，嘉乔，到底不是我吴家的亲骨肉啊！quot;这么一路心里且怨且咒地回了家，主意已经打定。他在吴山圆洞门小院子的那株老柳之下，想了一想，便叫来他那个黄脸老婆说：quot;吴有他娘，整理上东西，我们回家吧。quot;

    那黄脸老婆着实吓一大跳，说：quot;老头儿，这不是我们的家？你要我们搬哪里去啊？quot;

    quot;这是吴山圆洞门，是杭家的，嘉乔明日回来，这房子就是他的了。quot;

    黄脸老婆到底没什么心计，脑筋一点别不过来，反倒喜出望外：quot;明日嘉乔回来了？真是的，也不告诉我一声，看这兵荒马乱的，到哪里去弄好吃的。quot;

    话说到此，被吴升大吼一声喝断：quot;别人家的儿子，要你轧什么忙头！quot;

    老婆愣了半天，才说：quot;从前——quot;

    quot;——从前是从前，从前他不是汉奸，我收他，给他一口饭吃。如今他跟日本人讨饭吃去了，他就不是我们吴家人了。quot;

    老婆想了想，也不知道此事到底严重到什么分上，又说：quot;从前你还说，总有一天要搬到他们羊坝头五进大院子里去的。现在倒好，连这吴山圆洞门的小院子都保不住了。quot;

    吴升长叹一口气，对老婆说：

    quot;嘉乔要害人啊，和他在一起，不要说羊坝头五进大院，连昌升茶楼也早晚保不住，我们还去跟他套什么近乎！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