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庙门口摆的都是茶桌子,这一条街,单是卖茶的,就有三十多处,十分热闹……quot;说话间,他们已站在了吴山顶。此刻,风雨侵衣,天风浩荡,江湖迷茫。嘉和回过头来,说:quot;你把我叫到这里,总不至于让我专门来背这马二先生如何上吴山的吧。quot;
陈揖怀说:quot;今日吴山,早已非数百年前之吴山,你杭嘉和,也非昔日之马二先生。我今日的你出来,也绝非游山玩水。此处无人,你不妨与我摊底,赵老先生的这番嘱托,你有什么妙法可解?quot;
杭嘉和放眼望断西湖的山色空檬之处,俄顷,方说:quot;这些东西,藏在原地,是万万不安全的了。即便带出孔庙,只要藏于城中,早晚都是一桩心事。想来,只有带出城外,才是上上之策。quot;
陈揖怀这就知道,杭嘉和心里已经有了主张,不由心里一阵欣慰——他和赵寄客一样,担心着嘉和被家里从天而降的巨大悲剧压垮了。他连忙催着嘉和快说。嘉和就盯着西湖的西南一角龙井山中,慢慢地说:quot;清明就要到来了。我们杭家,今年的清明,是旧坟新坟一起哭的了。只有趁这个时候,把那批东西带出城去,埋在我家祖坟的老茶树底下,才是最最保险的。揖怀,你看呢?quot;
杭嘉和这里话还没有说完,陈揖怀已经热泪盈眶。他知道,要让嘉和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比杀了他还要难过的了。真想扑上去抱住嘉和痛哭一场——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活在今日,难道还未到绝顶的伤心之处吗?只是看了嘉和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他的神色,陈揖怀知道,即便是到了此刻,嘉和也不愿意显露他的痛苦,或者说,他不愿意看到彼此的痛苦相互渲染。这么想着,陈揖怀眼中的泪水也咽进了肚里,那只完好的手掌就紧握了起来,说:quot;你晓得我这一年多来都在干什么?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我在练字。他们以为砍了我的右手我就写不成字了。可是右手废了,还有左手;两只手都废了,我还有两只脚;若有一日,我两脚两手都被他们跺了,我还有一张嘴。我倒是要让他们这帮强盗看看,我陈揖怀还能不能够写字?quot;
这么说着,就急急地拖了杭嘉和朝大井巷方向的山坡下山,一边走一边说:quot;嘉和兄,不瞒你说,我早已看中了一块石壁,也早已悄悄地磨平了,有一人多高,正好用来写石碑。我这一年多来的工夫,也是没有白花的,如今左手写的颜体,也能够差强人意了。只是在那石碑上究竟写什么,我还没想好。今日上山,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心帮我一把。看样子,这主意是非由你来给我拿不可了。quot;
如此说着,飞也似地就把嘉和拽到了山脚处大井巷通往山的路口。这大井巷,本是江南药王胡雪岩的胡庆余堂的所在地,对门有一口大井,分成四个井口,杭人呼之为大井,巷也因此而闻名。从前何等的一个繁华之地,如今也是人烟稀少,冤鬼出没的了。陈揖怀说的那块山石壁,正在此间山脚下。
杭嘉和一眼就看见了那块磨平的山石,果然有一人多高,正好用来写字。他没有在这块山石前久站,而是来来回回地挟着陈揖怀山上山下地走,几个来回也没说话,最后,才边走边说:quot;要我看,就写火牛劫三个大字吧。quot;
陈揖怀差一点要叫起来:quot;火牛劫,真正是太好,太确切了。火属丁,牛属五,火牛即为了丑,丁丑年即为民国二十六年,公元第一千九百三十七年。是年冬,日本军队侵入杭州,杭人从此又遭大劫大难。刻这样一块石碑,那些狗汉奸、狗B本鬼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嘉和,还是你啊,当年的高才生,这点古文根底,现在到底派用场了。quot;
他们两人,再一次路过这块山石,然后,就朝涌金门方向走去。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