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先生何必动怒?大家都去扫墓了,你我也不妨随了大流,一起去祭奠一番,先生意下如何?quot;
赵寄客见那一群蟑螂灶瘪鸡总算走了,倒也松了口气,坐在大成殿的门槛上,说:quot;你我二人,如径渭分明,如水火不相容,怎么可能同扫同祭一个人?我看你也还算是读过几本书,也还算得上是一个高明的强盗,怎么一与我较量,就总是说些最最愚蠢不过的呆话呢?quot;
小掘一郎愣了一下,低声说:quot;我在支那,果然连一个可以祭扫之人都不曾有过吗?quot;
赵寄客也愣了一下,然后一挥独臂:quot;自然是不曾有的,将来也不会再有。quot;
两人就在大成殿的门槛前问住了。又过了一刻,小掘一郎面色恢复了正常,又笑容可掬地说道:quot;有一个人我道出名来,不怕你不去。quot;
赵寄客从门槛上站了起来,说:quot;嗅,我倒是要听听,还有什么人竟然能让你我走到一起去为他掬一把英雄泪的了。quot;
小掘一郎吐出三个字来——苏曼殊。
这一下倒是真让小掘一郎给说准了。赵寄客想不到小掘竟然还会记得这样一个人,转念却又一想,小掘一郎记得西子湖畔竟还长眠着这么一个人,这倒也是最不奇怪的呢。他仰天长叹一声,说:quot;你怎么配去扫他的墓呢?你这样的东西,怎么还配提他的名字呢?quot;
赵寄客骂小掘quot;东西quot;,也没有激起小掘的怒火。他知道,无论赵寄客怎么骂他东西都不要紧,赵寄客还是被他请动了,他将和他一起去祭扫同一个人了。
quot;人间花草太匆匆,春未残时花已空。quot;小掘很喜欢孤山脚下据说还是孙中山先生特批的这座苏墓。他常常到这里来,这个身世与他极为相似的墓中人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
知道苏曼殊的日本人和中国人倒是不少,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却并不多。诗僧苏曼殊本人也是这样一种奇妙文化的结合——父亲是中国的商人,母亲是日本的下女。原名玄被,小字三郎,十二岁看破红尘出家广州长寿寺,法名博经,其号曼殊。工诗善画,精通西文、梵文。及长,周游各地,广交朋友,入南社,写许多断肠文章,虽然守身不娶,其文却赢得多少红粉女儿泪。赵寄客当年与他交好,倒不全是因为那些和那些《天涯红泪记》,却是因为那场实实在在的辛亥革命。他曾和赵寄客一起参加过义勇队,寓居于白云庵时,有时一言不发,激昂起来,又每每与同居于庵中的赵寄客一起讨论革命,也是热泪谤沦不能自已的呢。死时才三十四岁,葬于孤山脚下。赵寄客作为杭州人,和柳亚子、陈去病等人,一起操办了那场葬礼,屈指算来,也已经有整整二十年了。
赵寄客与小崛一郎虽然都与苏曼殊有缘,但一路而来,却一路无语。到了墓前,正是繁花似锦、波光如统之际,隔着里西湖望去,苏堤上的樱花也早已是朝生暮死地开放着与凋零着了。两人站着,谁也不说话。许久,还是小掘打破僵局,说:quot;苏曼殊这样一个人,死后埋在这里,倒也还算是死得其所的了。quot;
赵寄客说:quot;江山须得伟人扶嘛。你看,对面是秋谨的秋雨秋风亭,一边是俞曲园的俞楼,上坡是西冷印社,旁边是林和靖梅妻鹤子的林处士墓,还有徐锡群和陶成章等辛亥义士的墓,他们生前可都是我赵寄客的好友啊!再远一点,过了西冷桥,也不过百把米远近,便是岳王庙了。人生之死,能有这么一块葬身之地,曼殊也算是与自己的同胞知己英雄豪杰共享湖山了。quot;
小掘一郎还从来没有和赵寄客这样平心静气交谈过什么的了。虽然他还是听出了赵寄客话中的弦外之音,但这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