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说:quot;我没生气,你不用对我也那样,那样是很痛苦的。quot;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的面容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另一种严肃的神情从玩世不恭的表象中渗透出来了。
她的样子让得茶不安起来,他拉着她的行李包,说还是回去吧,他一定负责把吴坤给找回来。姑娘却使劲地摇摇头,抽泣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时,目光里都是焦虑。她说她想早一点赶回去看看父亲,这场革命到底怎么回事,谁也摸不清,还是先回单位再说。
quot;可你为什么嫁给他呢?quot;杭得茶终于问。
她摊开了手,近乎于惨然一笑,说:quot;因为牵骆驼的人只有他。quot;
她再也没有用曾经让他出冷汗的那种目光看他,她是低着头和他分手的,甚至没有和他握一握手。
白夜走后差不多一个星期,吴坤才从外面回来。他几乎变成另一个人了,到校务处去领了纸墨毛笔来,把他和得茶原来视为书斋的宿舍弄得硝烟弥漫。得茶进门,见桌上床间,到处墨迹斑斑,就指着吴坤摇头,说:quot;你啊,操之过急了。quot;吴坤一边对不起对不起地收拾东西,一边说,正等着他杭得茶回来,道一声告别呢。得茶说:quot;好嘛,学校分房子让你结婚,你倒想用房子当起造反总部来了!quot;吴坤听出得茶的弦外之音,却也不反驳,只是笑指他的额头,说:quot;妇人之见,妇人之见。quot;他倒也不劝得茶加人他的行动,反而问他,最近又有什么收获。得茶这才兴奋起来,说发现一把大盘肠壶,从前吴山顶上茶馆中用的。吴坤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quot;你倒还有心做学问,我想写的《秦桧论》,现在也只有搁一搁了。quot;
吴坤研究宋史,到抗金那一段,学问反着做,不从岳飞处下手,却从秦桧这个人物来解剖,得茶原来是很佩服的。他说这就从一种乡愿式的非学术态度中解放出来,以历史主义的严肃态度进人史实了。吴坤所以要把秦桧从道德层面的声讨中剥离出来,摆到南宋初年的大时代背景下深究其行动的社会动因,得茶也是极为赞赏的。个人品行与大时代间的关系,他们过去也时有争论。他们私下里讨论的东西,和吴坤发表在杂志上的不少论文,往往大相径庭。渐渐地,得茶就以为吴坤起码在学问上是心口不一的了。所以他现在即便长叹一声,得茶也不怎么当真。他只是劝他别忙着革命,连结婚都忘记了。吴坤正要走,听了此言,开玩笑似地说:quot;你看你,白夜已经回湖州了,你比我们还急呢。quot;得茶听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果然,吴坤搬走之后,就听得到他的惊天动地的响声,静坐啊,点名啊,通报啊,致电啊,果然,婚也顾不上quot;结quot; 了,人也见不着踪影了。quot;文化革命quot;工作组进驻院校之后,运动有人领导,吴坤他们一行人就显得犹如另类,仿佛无政府主义者一般的了。个把月过去,朝今夕改,工作组突然又被撤回去了,说是执行了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吴坤这一派大获全胜,廉廉洒洒杀了回来,在学校里冲杀了一阵,又搬出去和别的造反派联合造反。这其间他倒是回来过一次。这一次得茶再劝他冷静一些,他就不像第一次那么客气了。他说:quot;我本来还想劝你和我一起干呢,没想你到底还是采取保守主义立场。quot;
quot;你没说我保皇派,算是客气了吧。quot;得茶笑笑说,他还是不愿意因为观点问题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吴坤也笑了,说:quot;因为单纯轻信而受蒙蔽,历史上不乏其人。quot;
quot;这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说给你听的吗?quot;得茶说。两个青年人,仿佛半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