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里就发急了,说:quot;也不知他们会把蕉风怎么了,会拉她去游街吗?quot;
quot;他们又不是要整她,只不过是要通过她整你罢了。你倒是把自己要回答的问题理一理。quot;
quot;笑话,我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别人不清楚还好说,这两个毛孩子也跟着瞎起哄。quot;
杭汉还是忍不住地站起来,要去找得放。他要他向爷爷赔礼道歉,还得让他把大字报揭了,要不一家人还怎么进屋?总不能造反造得不让人吃饭睡觉啊!
杭嘉平摇摇手说:quot;你几年不在家,你这个儿子可是生出大脾气来了。他苦连我都敢造反,我看也不见得就会理睬你的了。他从前除了相信我,就是相信得茶。现在我是不相信了——quot;
quot;得茶他也不相信了。quot;嘉和轻轻叹了口气,quot;两兄弟碰到一起就吵架,喉咙还是得放响。quot;
quot;这有什么奇怪。你看你儿子,刚才把我批斗的。quot;嘉平用手指指他头上的一个紫血包。杭汉心都拎了起来,抽了口凉气说:quot;他打的?quot;
quot;谁晓得是谁打的,反正是他带来的人打的,说我是红茶派,红茶是专门给帝修反喝的。我心里想,真要批判红茶派,还不是得先从你爹批判起。那年是你跟我谈了国内红茶出口的情况,我才在政协会议上作了个提案的。quot;
quot;这话怎么说呢,扩大红茶生产还是吴觉农提出来的,莫不是他这个当过农业部副部长的人也是红茶派,也要挨批斗了?quot;
quot;当过部长算什么,吴老现在还是全国政协的副秘书长。比他厉害的人,还不是名字上都打叉叉了?quot;
杭汉就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场运动,但他非常清楚什么是红茶派。1950年12月,得放的母亲在杭州家中分娩生得放的时候,他正在杭州参加全国各地茶叶技术干部集训。开学第二天,吴觉农先生的报告,内容是关于中国与全世界红茶生产趋势。正是在这次报告中,杭汉知道了国外红茶的市场。当时的需求量是二十四万担,而我们的实际生产只有十四至十五万担。杭汉还清楚地记得吴先生的原话:至于国外市场上的需要,特别是苏联红绿茶的消费,红茶要占75%至80%,其他新民主主义国家,如民主德国、波兰、罗马尼亚、捷克、匈牙利等都需要红茶,资本主义国家如英国和美国需要的也是红茶。杭汉记录下这些国家的名字时,一点也不曾想过,把苏联和美国放在一起有什么关系。正是那次回家之后,家人告诉他,蕉风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他和同样兴奋的父亲跑到了产房门口,在等候新生命出生的那个空隙里他们也没停止对建设新中国的热情探讨,谈到锡兰这个国家还没有我们浙江省大,但我们中国的红茶生产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国际市场对红茶的需求,占全部茶叶需要的90%。正在这时,婴儿出生了,孩子那张小老头一般的红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刚过天命之年的杭嘉平激动地说:quot;中国人民得解放,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得茶,就叫他得放吧。quot;
今天,就是这个得放,把苏联、美国和他杭嘉平一锅端了。他不但封了他的门,还让人在他的大脑门上砸出了一个包。他们祖孙两个一向亲密无间啊。就像杭汉一点不理解那个陌生的营业员为什么那么恨他一样,杭嘉平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孙子会这么恨他——嘉平突然激动起来,仿佛忘记了儿子刚刚从非洲回来,盯着儿子,又盯着哥哥,问:quot;这句话只有今朝夜里蹲在门角落里问你们了,这是为什么?啊,这样弄,到底是为了什么?quot;
他的声音忍不住又要响了起来,嘉和站了起来,用手压一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