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能藏则藏。
但是昨日夜里有同学来通知,今天一定要到校的,不去的人就是反革命嫌疑犯。胆小的姑娘迎霜不敢不去,一大早,奶奶叶子就被孙女折腾得不得消停。迎霜从起床开始就没停过哭叫,她翻箱倒柜,没一样满意的。反正大爷爷也不在,她那颗小小的受了惊吓的心也没个发泄去处,奶奶就成了她的出气筒。她不吃饭,不洗脸,翻了几下床,就一跺脚哭开了。
叶子说:quot;好孩子不哭,先吃饭,奶奶替你找你要的东西。quot;
迎霜说:quot;我要红宝书,不带上这个学校大门不让进的。quot;
叶子连忙说:quot;我给你找,我给你找。quot;迎霜这才捧起饭碗,又不放心,端着饭碗,口中热气和碗里热气升成一团,呼啦解啦也没吃两口,见叶子奶奶没有找到她要的红宝书,把碗往桌上一摔,哇的一声又哭开了。奶奶又问:quot;乖乖女别哭,跟奶奶说哪里不舒服。quot;迎霜其实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就说:quot;那么烫你叫我怎么吃啊?quot;奶奶就连忙端走碗,一边用勺子拌,一边用嘴吹,说:quot;奶奶这就给你凉,心肝宝贝不要哭,有奶奶呢。quot;说到这里,突然拍了拍脑袋,叫了一声:quot;我想起来了,你布朗表叔要去茶厂报到,昨日来借了你的语录用的。quot;
迎霜一听,天就塌了下来,手一松,稀饭撒了一地,瓷碗四分五裂,人就呆若木鸡。她原本并不是这样一个性情,打陈先生被一茶炊砸死之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叶子心痛心肝宝贝的迎霜,见她一下子吓成这样,一边揉着迎霜的心一边说:quot;宝贝,宝贝,你今天就不要去学校了。quot;
迎霜发呆一般地念叨:quot;要去的,要去的。火车站有反动标语,每个人都要对笔迹。,,J边说着,一边就问声不响躺到床上去了。
她那个样子比刚才乱蹦乱叫还要可怕,叶子就悔死自己,不该让布朗把那红宝书借去,现在临时到哪里再去弄呢。正愁得在门口直打转,就见来彩扭着大屁股走了过来,满面的春风,斜挎一只塑料小红包,见了叶子就说:quot;杭师母,你看我这只包式样怎么样?昨日我表嫂送的。可以放一本《毛主席语录》,一本《毛主席诗词》,刚刚出来的新样式呢。quot;
叶子嘴里一声阿弥陀佛都要叫出来了,双手合十,从嘴巴里吐出的却是一句:quot;真正是毛主席万岁万万岁!quot;也顾不得脸面,一把握住来彩的手,说:quot;来彩嫂,你救救我们心肝宝贝,她今日这一关,没有你是过不去了。quot;
来彩吓了一跳,叶子是大户人家,还是外国人,她是晓得的,平日里叶子虽然对她客气,但她对叶子却尊敬得有分寸,她是不敢随便跟她拉手的,怕她嫌她脏。没想到叶子为了这样一本quot;语录quot;,放下老脸,几乎就要扑到她卖过的身体之上。来彩很感动,爽快地说:quot;不就是一本语录吗,来彩送给你们了。quot;
她这句话还没落脚,迎霜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quot;哇quot;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跺脚:quot;奶奶你快谢谢来彩阿姨,奶奶你快谢谢来彩阿姨啊!quot;
一老一少就把来彩往家里拖,一边说:quot;喝杯茶去,喝杯茶去。quot;
来彩这才是受宠若惊呢,前前后后左邻右舍,有几个人能喝上他们杭家的茶?来彩是大面子了。虽说是因为文化大革命,但什么人分量重,什么人分量轻,来彩心里还是有数。迎霜一杯热茶捧上来,恭恭敬敬双手递给来彩,说:quot;来彩阿姨,以后你常到我们家里来喝茶。我们大爷爷家是烈属,不会牵连你的。quot;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