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启示,我突然明白,我也可以死。想到死我轻松极了。我终于获得了自由。我曾经死过一次,但那是被迫的,盲目的,那不是有尊严的人的死。现在不同了,所以我开始往南方走,我要见我的父亲,还要见到你。这是活着必须做到的事情,可是我对我自己做过的事情绝不后悔!quot;她面容刷白,嘴唇哆啸着,quot;你让我一个字也不要提,可我提了那么多,现在该你说了。quot;
她重新坐了下去,在这个雪夜,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叛逆的力量令人吃惊。得茶的心抖了起来,他的一向自控力很强的情绪,顿时激荡起来。这就是白夜的魁力,她总能使人进人非常状态,这也是她的痛苦,因为别人为她而受苦。她当下说的话,不管怎么有理,都是大逆不道的,得茶自己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亡命天涯,所以他从来不曾思考还有一种尊严,它的名字叫逃亡。他的激动的眼神在镜片后闪着异样的光,他说:quot;我请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也就是让你不要再提死。我爷爷曾经告诉我,死是很容易的,比活着容易多了,所以他选择了活。再说一切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可怕,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向极致。我们现在必须抛开道德层面上的论证,现在是革命年代,我们要学会行动。quot;
他们目不转睛地对望,彼此都觉得有些陌生,因为他们都期待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但革命年代使他们出现了差异。白夜被得茶的力量有所征服了,她点点头说:quot;好吧,我听你说,也许你是对的。quot;
她的态度使得茶的心松了一些,他紧紧地握着白夜的双手说:quot;看上去你好像麻烦很多,实际上抓住主要麻烦就行。那么你说你目前的主要麻烦是什么呢?quot;
白夜皱眉看着他,她还不大明白他想说什么。得茶放开了她的手,在小小的斗室里来回走了几圈,他下了决心,要把他做的事情都告诉她,他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他靠在书柜前,说:quot;吴坤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只要他的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就都能够迎刃而解。quot;
白夜也站了起来,她有些吃惊,问道:quot;你要解决他?quot;
quot;我已经开始解决他了。quot;
quot;怎么解决?quot;
quot;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并没有什么新招。quot;得茶这才把吴坤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包括他给杨真先生带来的灾难,粗粗地对白夜说了一遍,但他隐去了杨真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那个细节,然后说:quot;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的炮弹,是你告诉我他在北京是属于历史主义派,是剪伯赞和黎树先生手下的一员后起之秀,我把这些老底都给他揭出来了。quot;
quot;你说这些是我提供的炮弹?这些是炮弹?quot; 白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quot;你把这些都给他揭出来了?quot;
quot;其实这些都不算是什么,主要是先在群众中把他搞搞臭,quot;得茶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起来,兴奋得双颊发红,quot;我没想到群众对此反响这么大。不过群众运动中群众的态度并不是起决定作用的,吴坤以为我不知道个中奥秘,但他错了,在心狠手辣方面,我以往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从今天夜里之后,一切都改变了。quot;
白夜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兴奋得有些摩拳擦掌的青年男子。他在屋子里来回地走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他停不下来,双眼闪闪发光。他目光中冒出的那种狂热的一意孤行的意志,是她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丁点儿也没有发现的。他用的那些词汇——解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炮弹、对手、揭老底、心狠手辣……这是一些本来完全与杭得茶无关的词组啊,为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