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对文革本身的质疑——你说,这不是太幼稚了吗?quot;
杭得茶越往下听,心里那可怕的阴影就越深。
quot;从传单的纸张,写文章人的口气,印刷传单的器具来看,都和写我的传单如出一辙,你说,这事情应不应该告诉你啊?quot;
杭得茶面色苍白,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远远地望着湖对面的汪庄。从杨真先生失踪以后,他就一次次地想抽身退出这混乱的派系战场,一次又一次,总有事由让他退不下来。今天他又一次下了决心,这决心又被重大的事件拦腰打断。
quot;欲加之罪,何患无辞?quot;他说。
quot;在这件事情上,我准备向你学习。你当初没有对我落井下石,并非你对我有什么恻隐之心,你只是实事求是罢了。这一次我也一样,我也实事求是。而且我比你做得更好,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我刚才对你说的那番话。有许多时候,我并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卑鄙。quot;
这番话打动了得茶,他第一次侧过脸来,不那么警惕地看了看吴坤。吴坤却轻轻一笑,换了话题,指着对面的汪庄,说:quot;你看到汪庄了吗,从前的茶庄,改变中国的多少重大决策,就是这样喝着龙井茶作出来的。比如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就是在那里通过的草案。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我和白夜登记后的那天夜里吗?你和得放、我和白夜挤在一间房间里听广播,这个改变中国、也改变我们个人命运的决定,就是从对面发出来的。我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啊!quot;他最后的一句话,几乎像做梦一样自言自语吐露出来,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得茶摇摇头,即使这样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真正放松警惕,他打断了吴坤的通想和梦语,问:quot;说吧,你到底想和我做什么交易?quot;
吴坤那英俊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来,仿佛从一个美梦又回到了噩梦般的现实,他牙痛似地抽了抽腮帮,看着湖面说:quot;不管你怎么骂我,请你帮我核实一下,究竟谁是孩子的父亲。我知道你没有再去见过她,可我去过。她什么也不会对我说,但她会对你说实话。我知道这种想法和要求都很卑鄙,和你对我的评价一样。但它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无法摆脱。拜托你了,好不好?quot;
在如此美丽的湖光山色之间,在进行了这样重大的有关革命与抱负的严肃对话之后,最后的心愿又落实到这小小的隐秘的一角,得茶被吴坤的要求惊骇了。他看见他的发红的双眼,甚至有些可怜起他来。他们的头上,杨柳枝哗啦啦地飘着,在寂寞中,这本来属于温柔的声音,也显得很刚烈了。
杭家政治旋涡边缘中的另外一群老弱病残,撇开了年轻的核心人物,他们自己有自己的中心事件,他们的秘密和热情,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在历史舞台上企图扮演主角的人。被吴坤发现了踢跷的布朗,就参与了这起家族中的秘密行动。
吉普车在飞驰,窑窑实实在在地被搂在了杭嘉和怀里,他的心少有地安宁和平静,这是一种无所依托之后的感觉。那种遥远的青年时代由于坚强带来的一意孤行的感觉,经过多年的沉寂之后,从他的暮岁重新迸发浮升而起,变成一种固执的力量。他对他自己重新建立起信心——在日常生活中的优柔寡断后面,原来他还不是一无所有,他依然深藏着非常状态下的沉着果敢的玄机。
小布朗开着车就坐在他身旁,初夏的景色飞快地倒退而去,他突然明白过来,即使是和他的晚年的寄托、他的孙子得茶,也不必寻求深刻的了解,他们之间也已经淡远了那真正深刻的联系。
孙子总是和他谈论谁是谁非,但杭嘉和不喜欢谈论这个。在连高声说话都觉得不礼貌的嘉和看来,眼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