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第二部分
学同样盛行。在这些古老大学的历史上,学生都曾经是一个无比放肆的团体。他们可以在精神上肆无忌惮地诋毁宗教传统,更会在私人作风上酗酒并狂热地迷恋女人。
这种混乱的方式当然无法被我们接受,但是我们至少明确一点,大学需要更广阔的自由空间。既然西装与皮鞋已经与严密的行政体制联系起来,那么拖鞋有理由与自由的空气联系起来。一个习惯穿着拖鞋,在安静的校园内行走的人,是无法不思考的,而且思考的会是那些缺乏功利色彩的稀奇古怪的问题。那位苏格拉底不就是在希腊的街头闲逛时思考哲学问题的吗?
愚蠢的人无法理解拖鞋对于大学的重要性,更不会欣赏那种动人的声响。学校里的“着装整齐”意味着什么,各种场所对于拖鞋的封杀意味着什么?大学不是一个普通的社会机构,这里的人也不需要为一个统一的目标而努力。一些教育者在感慨拖鞋学士的邋遢与不合规范。北大的一位学生穿着拖鞋就去应聘,满脸的散漫不经。这则故事在成为每年的毕业分配会上的经典反面教材,校方强调毕业生应该如何包装自己。然而我却感谢这位可爱的师兄,他出色地继承了北大的藐视社会规范的自由传统。
如果有一天,我们看到偌大的校园同样是着装一丝不苟,看不到各种颜色的拖鞋在以各种不同节奏拍打地板,这才是一种悲哀。
1961年初,海明威在接受了电休克疗法之后,加速了《流动的圣节》的写作。这位身体随时处于崩溃状态的老人心中似乎已经明了:这次,他陷入了比“桑地亚哥”更艰难的困境,疾病与衰老这条大鱼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噬他的生命力。
海明威选择的搏斗方式是对于青春的回忆。对于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来讲,还有什么比1921—1926年的巴黎生活更让人怀念的呢?当那个22岁的年轻美国记者兼作家踏上巴黎的时候,尽管他迷惘、贫困、默默无闻,但只要年轻,这一切算得了什么?年轻让他的食欲很好,因为常常陷入饥饿,所以才品尝到冰凉的啤酒、油煎土豆和又粗又大的法兰克福红肠的绝妙味道;因为年轻,所以性欲很强,所以在傍晚“我们读读书,然后上床做爱”;因为年轻,他那么渴望得到成功,所以,他在一间不保暖的旅馆里这样为自己打气:“别着急。你以前一直这样写来着,你现在也会写下去的。你只需写出一句真实的句子就行。写出你心目中最最真实的句子。”
“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午后的阳光越过我肩头照进来,我在笔记簿上写着。侍者给我端来一杯牛奶咖啡,等咖啡凉了,我喝下半杯,放在桌上,继续写着……以后有的是日子,可以每天写一点。其他的事都无关紧要。我无法想像60岁的海明威在做出这样的回忆时怀着怎样一种复杂情感。他在巴黎寻找他的文学理想,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逢交谈争吵,像里人物一样在苦艾酒的滋润中成长,为了不起的菲尔茨杰拉德解除性苦闷,还有被一位斯泰因称作“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这一切在40年后回忆起来充满兴奋与忧伤:“巴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而我们很年轻,这里什么都不简单,甚至贫穷、意外所得的钱财、月光、是与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边的人的呼吸,都不简单。”
像海明威所有的作品一样,《流动的圣节》是对于现实的一种报复。传记作家肯尼斯S.林恩对此这样评述道:“他似乎又一次击败了他的无能和愤怒,用写作的魔法驱逐了它们,用对街道、咖啡馆、佳肴、美酒、朋友和妻子的回忆来治好了病。长时间的工作使得1921年至1926年的巴黎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象征,代表着过去的他。”
这段评价暗示了《流动的圣节》的真正动人之处。真正激动人心的不是巴黎,而是海明威留在巴黎的青春。我接着读到1964年《先驱论坛报》对于《流动的圣节》的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