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年》四
老莫借继续讨论公司变动为名邀吴菲去“梅陇镇”吃晚饭。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两个人的饭桌上,莫喜伦隔着一条一斤七两的清蒸石斑鱼问吴菲。
吴菲牵着嘴角笑了笑,心想,这的确是个问题。等过了半分钟,她还是没想出怎么回答,所以未置可否,决定打个岔,就用公筷帮莫喜伦夹了一块鱼,还颇矫情地配上些葱丝,才慢条斯理地说:“您最近太操劳了,吃鱼补脑。”
说完,她嘴角往一侧牵了牵,露出一点微笑,并不看老莫,只是从容地往自己盛了一小勺“碧绿香干”,用筷子挑着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往嘴里送,很仔细地嚼着。那场面,似乎嚼的意义绝不在于为了“下咽”这么庸俗的结果,而在于,让脸在那一刻看起来更具有一种风情的动感。
吴菲的反应也让莫喜伦大感意外,正常的情况下,当一个领导向下级问出这种话的时候,下级应当立刻心领神会,珍惜机会,至少得来一段不少于五百字的慷慨陈词来一表忠心。反正,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都不应该接一句不着四六的关怀外加十五秒沉默的细嚼慢咽。
“从小我妈就教我,要‘少说话,多做事’,总没错的。”吴菲又说,仍然是轻颦浅笑,眼睛并没有离开桌面,但仿佛已看穿了莫喜伦的心思。
老莫并不知道吴菲的不回答只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用自己的城府把她的回避想象成了一种女人特有的温婉的智慧。吴菲的形象在老莫的想象中骤然之间升华了。
就这样,晚饭笼罩在一种暧昧的“上海情调”之下愉快地渡过。莫喜伦被自己的想象深深地打动了,全身的细胞都不自觉的活跃起来。
饭后,趁兴,老莫又忍不住邀请吴菲去和平饭店听爵士乐,吴菲嘴上没有明确答应,脚底下也没特意抗拒,她对未来的事没有期许,但也没有恐惧。她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平凡女孩,没有足够地胆识抵抗一个她景仰着的人的邀约。就这样,两个人前后脚没差一米五,半推半就地一起去了。
和平饭店向来生意红火,所以座位安排的很有些局促,刚好够两个蠢蠢欲动的人假装不小心有些贴贴蹭蹭。
几支曲子下来,两个人不觉一瓶红酒下肚,老莫其间又问了几次“我可以相信你吗?”
问的时候两颊泛着潮红,倒不知道他问的是吴菲还是他自己。
等出了和平饭店,已是深夜。外滩的上海夜自带着一种堕落的矜持,两个人借着酒力都不主动回饭店,心怀鬼胎地信步在江边溜达起来。
一阵晚风吹来,吴菲眯起眼睛娇羞地缩了缩脖子,老莫就势伸手过来握住吴菲的手,问“冷?”
吴菲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捧着自己的脸,低了头,答:“恩。”
老莫一看有人给他机会呈英雄,岂肯怠慢,赶紧把他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吴菲披上。那BURBERRY经典的格子带着莫喜伦的体温向吴菲袭来,吴菲心因那暖意而柔软,哪有拒绝的力量。老莫于是顺势就一路都搂着她,吴菲这次没再争脱。
两个人倚在外滩的栏杆边看远处的灯火,远处,奇怪,居然响起了汽笛声,颇有些跨越时空的异国情调,吴菲和老莫都沉醉起来,拿肉麻当有趣,还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吟唱了“君住长江头……”
这样的场面虽然不免庸俗老套,但,在九月的晚风下,BURBERRY的英式古典伴着外滩的海派风情,亦不失是一种俗气的优美。
后来吴菲和莫喜伦常在“谁先勾引谁”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因为标准不一样,所以很难定案。还是老莫和稀泥,说:“管它呢,‘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那天他们在外滩晃到很晚,扭捏了半天,终于也就是牵手和隔着经典格子衬里的相拥,连吻都没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