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年》十二
老公到郊外跟我做爱,这就是为庆祝你平安。因为临时起意,都忘记要采取措施,所以哦,如果我会因此有小孩,那小孩就要算在你头上!”
典范听完大笑起来,说:“真恶心啊,你这女人!”
停了停,又很柔弱很缓慢地说:“这时候,只有你会逗我笑,好窝心。”
说完,仿佛回味似地叹息,又笑。这一次,笑得比较由衷,听不出惯性的装饰。
等笑完,不知道被哪一根神筋支使,典范忽然破天荒地说起他的私事。在认识这么久之后,吴菲首次听说,典范生于一个单亲家庭,妈妈以前住台湾南部,家里开杂货铺。因为人长得美,所以不安分,很年轻就跑出来,到了台北,起初也是在杂货铺帮忙,后来就不特别做什么。典范始终不知道他爸爸是谁。妈妈没结过婚,但一直有爱情。等典范长大,她人生全部的赌注似乎就都在典范。再待他成名之后,妈妈就更有理由和实力天南地北地到处放肆地谈恋爱。
典范说他妈妈最喜欢听的赞扬是别人当她和他是姐弟,最常常做的事情是想勾引谁或抛弃谁未遂的时候都让典范出面摆平。
典范也做不了别的,有的无非是钱和名——对那些被他妈妈抛弃的人使钱,主要是为了封口;当他妈妈爱上新目标的时候,典范也只能默许她拿自己当筹码,典妈也很识时务,总会挑到对方家的亲戚朋友中有小女生是她儿子fans的那种人坠入情网。
“到后来,我都不太相信,血缘有什么比别的关系更特别的地方。”典范道,语气哀伤:“地震那天,我妈跟人家在澳洲渡假,等找到我,第一件事竟然也还是问到钱。”
吴菲没有说什么,就只是认真地在听,等听典范说完,故意打岔问:“你饿了没?我忽然好想吃你上次带给我的凤梨酥跟牛肉干,辣的那种。最好再配一杯冻顶乌龙,那真是人间美味!你呢?有没有想吃北京的什么?”
“有,我好想吃北京的冰糖葫芦,我觉得糖葫芦好像一个人的人生!”
“怎么说?”吴菲问。
“对呀,起先你吃到的是糖,你就以为一切都是甜的,是透明的甜美的,等到你真的咬下去,才发现内核根本就很酸,甚至是苦的,可是,你已经来不及松口,因为你已经被这种酸酸甜甜的混合给迷住了,要走又走不开……”
“呵呵,你想太多了。”吴菲笑着打断他,她不想让典范知道,他的话她已经在电话这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挂了电话之后,吴菲继续失眠,想到明天反正也是无所事事,她就任由自己天马行空地感慨起来:想着典范,想到,就算认识他那么久,也假模假势地关注了他那么久,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的任何“家事”。
忽然有些替“典范”不值,每天乱哄哄地过着没有什么正常心态的公众人物的生活,可是,灾难过后的午夜梦回,醒来,最多也只是打电话给一个像她这样对他一知半解的陌生人。
正胡思乱想,电话铃又响起来,吴菲知道还是典范,怕铃声吵醒她妈妈,就赶紧接了。但接起来之后,两个人又都没出声。沉默了一阵,之后,那个深夜,典范用重感冒或抽烟过度才能导致的诱人的沙哑嗓音柔美地问吴菲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吴菲这次没有再开玩笑,也没有再拒绝,轻声但恳切地说:“好。”
这的确是她第一次由衷地想听到他的歌声。
然后,典范的声音在他自己弹的稀稀拉拉的吉他伴奏中,从海峡的那一边传过来:
冬天的时候遇见你,
然后我就和你在一起,
我怕冷怕坏天气
还有圣诞节
蓝色盛装下
冷冷的孤寂
也许这是我冬天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