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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回到车里,我看着她慢慢倒车出去,掉了一个头,向公路开去。
我把电脑和显示器分两趟搬入楼中,上了电梯,回到家,装好,给赵东平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在农学院写不下去,所以回家写,赵东平听了也没见怪,只是说每天通电话,相互告诉一下故事的进展情况。
我走上阳台,站在刺眼的阳光里,看着楼下二环路上紧紧连成一队、行驶缓慢的车辆呆呆出神,忽而,我觉得自己坐在陈小露的车内与她谈话,忽而,我想起我们夜里的温存,一时间,心里极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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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想跟你上床——你这样,早晚把人吓跑了,我的建议——”大庆把一杯扎啤咣地一声顿在桌上,手一挥,“去他妈的,操一次是一次,别的什么都甭想,想也没用。”
说这话时,我与他坐在西四附近的一个空荡荡的酒吧里,此时正是晚上五点整,下班的人流就从酒吧外面经过。
“吴莉好吗?”
“没信儿,放我那儿的东西也不拿,人就不见了,不知去哪儿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没什么原因呀——”
“这一段吵过架?”
“没有——我天天在外面,她工作忙,回来就睡觉。”
“她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完蛋了。”
大庆性格内向,自己的事儿往往不愿对人多说,这一点,朋友们都清楚,他谈论别人的时候,往往把事情的发生和结果讲一遍,然后加上原因及自己的分析,但对自己的事往往守口如瓶,如果他不想告诉你,你就别想知道。
我们默默无言,又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庆说:“我接了一活儿,一连续剧,在上海,剧组在上海建,演职员都是上海人,后天走——你——混吧。”
于是,我们就在酒吧门前分手,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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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走了,这一走,一去不回,听说上影厂导演室正巧要招几名年轻导演,大庆便留在了上海,又过了两年,大庆回北京拍摄一部纪录片,老朋友相聚,说到吴莉,大庆说吴莉当时给他留了一个小条后便搬到另一个城市,结了婚,生了小孩,用吴莉的话讲,叫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大庆也在上海找到自己喜欢的一切,爱尔兰咖啡,洋气的建筑,上海本帮菜,当然,还有皮肤细腻、身材细长、会说吴侬软语的上海小妞。
也许,在某个夜晚,大庆还会记起北京的一干人,还会记起他的年轻时代的生活,也许,大庆仍在坚持找寻诸如生活意义之类问题的答案——但,走在深夜北京的街道的行人当中,委实缺少了大庆的矮胖身体,连同他的声音也不见了,朋友们有时聚会,偶尔会提到他,散场后,在某个路灯昏暗的街道边,歪歪扭扭走在洒着水的柏油路面上的建成,会指着一个在街头小便的醉鬼对我们大叫:“瞧,那不是大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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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自由职业以来,有个感觉时常浮上心头,那就是生活的不完整感,大庆就是一个例子,今天你与他志同道合,一起吃饭,一起苦闷,明天他就能远走高飞,忽然不知去向,朋友是这样,别的也是这样,没有一个具体的始终如一的目标在前面,没有一个东西把生活统一起来,我时常感到自己如同一块漂浮于河面的垃圾,随波逐流,两岸景色依次缓缓从身边经过,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到三十岁,我仍如以前一样,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什么东西又需要我,就这样晃晃悠悠地度过时光,远离一切具体的事物,伸手可及的永远是周围泛起的泡沫,是的,是泡沫,我内心不安,诚惶诚恐,总想抓住些什么,但是,当我伸出手去,捞起的总是泡沫,那些泡沫看起来仿佛是某种实在之物,待到抓起,才知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