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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非常好听,但歌词却记不住了,就这样,她唱完一首,我就让她再唱一首,也不知唱了多少首歌,我只记得我一首都没听过,但每一首都好听,她的嗓音特别干净,听起来虚无飘渺,而且非常甜美,我倒是真盼着她能不停地唱下去呢——可是,她不唱了,说她累了,唱不动了。
“我问她,你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她说你不是写小说的吗,就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讲什么,就在我想到王尔德的《快乐王子的故事》的时候——正在这时,电梯一震,接着灯亮了,果真是停电了,我站起来,我们俩相互看着,也不再说话,我发现她的眉毛描得真是很好看,这时电梯到了八楼,门开了,我知道自己要走了。
“于是,我走到电梯门边,我忽然觉得自己还想看看她,对她说声再见,于是回过头,这一回不要紧,可把我吓坏了,你猜怎么着?我发现她不见了!电梯就那么小,我又站在门边,她不可能先我出去,可是那么小的一块地方,我就是找不到她,电梯顶上我也看了,她不在,忽然,我发现我进电梯时拿的报纸落在地上,我看到那张报纸从地上慢慢飘了起来,一直飘到半空,飘到我眼前那么高,就在那里飘动,飘着飘着,报纸散开了,变成像手绢那么软,就在那里飘动,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同时用身体顶着门,忽然,我觉得报纸非常像一个人的舞蹈,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报纸自动折起,重新掉到地上,我弯下身把报纸捡起来,低下头,看看地上,地上什么也没有,我记得她曾经往地上扔了很多火柴梗,可是火柴梗也没有了,火柴盒也不见了,什么也不见了——”后来,我又在电梯里碰到过那个姑娘,还向她打过招呼,但她就像不认识我一样,看来,这个鬼把那天夜里发生在电梯里的事都忘记了。“
建成停了停,喝了一口茶。
“这就是我写的那篇被退稿的小说,我在结婚的时候读到它,一时间,我觉得文学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就像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漂亮的女鬼一样,无害也无益,你察觉到它,它会给你带来一种情感,就像我新婚之时读自己的小说一样,我读到自己的情感,就是这样。你花上很多时间来想它,来写它,你会了解一些情感,你结婚,你喝酒,你操自己的媳妇,你操别人的媳妇,你挣钱,你花钱,你跟陈小露动真情,你吃饭,你喝水,你逛商场,你买咖啡,买烟,你看到街道,你看到人,你看到建筑,看到绘画,你听音乐,你看书,你看到人世间的一切,你把你的小说发表出来,你生病,你变老,你死去,就是这样,文学就是这样。”
“你以后还会写小说吗?”我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我的小说稿问道。
“不会了,”他停了停,接上一句,“永远不会了。”
我把小说稿放在桌上,此刻,我看到建成那张疲倦的胖脸在微微摇晃,他把要说的话说完便困了,饭馆里除了我们俩,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服务员看着我们直打磕睡,是时候了,该回家了,我叫来服务员,把账结了,再回头看建成,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闪着油亮的光,呼吸粗重,嘴角流下一丝唾液,一只手伸在一个盛有菜汤的盘子里,一只手耷拉在桌下。
我坐在他身边,点燃一支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剩茶,我想起他讲的故事,我感到在他讲的时候,不只是我在侧耳细听,很多别的什么东西都在听,我感到茶壶里被泡烂的茶叶在听,我感到长安街没有熄灭的路灯在听,我感到夜色里的风在听,我感到有一个鬼在听,我感到北京所有披挂在树上的绿叶都在听,并随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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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建成的故事,喜欢他曾经搞过的文学,他的文学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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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还有一些别的文学,发表在一份名为《夜行动物馆》的不定期杂志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