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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在北京时,与我谈过一个创作上的问题,他认为,很多作家,尤其是社会主义作家,喜欢把他们创作的主题依附在某些母题上,比如命运啊痛苦啊之类,这些问题很容易被任何人提出,但却无法被任何人解决,因此,作家做的工作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地阐述这些母题,也就是说,没有人会讲“为什么要有命运存在,为什么要有痛苦存在,它们的存在有何意义,它们的存在是可知的,还是不可知的”这一类事,作家只是对于题目做出阐述,只是告诉你——“世上有命运有痛苦这回事,以我的经验看,它是这么表现的——”
这是可笑的,小说就是这么一种可笑东西,它是一种胡言乱语,只有在作者与读者都自信自己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它才得以存在。
但作家们的工作有一些令我十分不满,原因之一,那就是琐碎异常——说一千道一万,只是为了一句话,比如,人的命运是荒诞的,痛苦的之类。本来一件简单的事情,作家们做起来却很麻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样对读者不公平,有点像欺负人的过程,你遇到一个小孩,想告诉他被人打很疼,很不好受,你告诉他、或者打他一下就够了,但不行,你要先打出一记耳光,然后再踢上一脚,然后脑后一拳把小孩放倒,骑上去,再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石头上撞,然后你起身,找到一支棍子,猛击向小孩的腹部,然后你再度离去,回来时手上出现一把砍刀——最后,你对小孩说,现在你知道了,被人打很疼,很不好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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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有个桂冠诗人叫普鲁斯特的,一生平淡,事业基本平坦,爱情顺利,写出大量不疼不痒的长短诗,他死前就想好自己的墓志铭,死后墓碑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句话,用来说明他的一生与世界的关系,叫做:“我与这个世界有过情人间的争吵。”
这几乎可算是对完美人生的总结,优美隽永又温情脉脉,完全是一句诗。
但是我不能同意他的观点,因为他的观点实在很不广阔,个人经验浓重,那种美好愉快的经验甚至令人气愤,我想我无法获得那种经验,很少有人能获得那种经验,我是说,在看到这个如此黑暗的世界之时,我几乎可以断定,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大众情人,那么我对她的追求绝不会成功,我既不想强奸这个世界,也不想做无聊追求者,因此,我只好与她分道扬镳,陷入孤独,然后我会在墓志铭上照实写道:我与这个世界也许有些相干,但相干到何种地步,非常遗憾,也许要到了那边才能知道。
这也是我在与陈小露分手后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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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小露的情感纠葛离我而去之后,理所当然地给空虚留下一个空缺,随着空缺的增大,空虚感也与日俱增,因此,排解它们简直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叫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住在北京。
我说过,北京是个大城市,有很多人,其中不乏与我同样的经历者,对于这种人,北京当然有所准备,北京是个经验丰富的主人,善于对付形形色色的家伙,北京很会看人下莱,这在中国的城市中无疑算是得天独厚,于是,我坐上出租车,去领取北京的礼物,礼物如此之多,几乎叫我目不暇接,还未到手便已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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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来月的时间,我每晚出动,留连于酒吧、迪厅、饭馆等公共场所,勾搭每一个可以到手的姑娘而不问好坏,结果令人十分难过,这在我的日记中有所反应。
日记一:今天我与建成来到一个迪厅,我们在吧台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在人丛中寻找可以与之交谈的单身的姑娘,我们没有找到,只好又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回家睡觉。
日记二:今天,我又出动了,与我的一个朋友老孟同行,老孟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有一辆红色夏利,他有个特点,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