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刘冬儿购物告一段落,招呼魏海烽一起进星巴克坐坐。魏海烽左右手都被购物袋占满了,但他仍然用嘴坚持,一定要由他来请。刘冬儿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应允了,仿佛让魏海烽买单是对他的奖赏似的。海烽接过这一眼,忽然身上就冒出汗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年纪,还像个杂役似的,跟在刘冬儿屁股后面,大包小包的进星巴克,确实太不着调了。
两个人找地方坐下。刘冬儿很体恤地要了最便宜的红茶,可以免费续杯的那种。海烽得了小姐的指令去排队。前前后后,都是成双成对的红男绿女,莺莺燕燕卿卿我我,要奶茶,要卡布其诺,要蓝山;轮到魏海烽了,他说两杯红茶。售货员重复:“两杯红茶?”用的是疑问句,很显然认为他要得太少了,他赶紧补充,再加一盒点心。售货员让他在花花绿绿的点心中挑一款,他拿不定主意,索性要了两款——共计97元!
魏海烽想如果陶爱华知道他花了97元,就喝了两杯袋泡茶吃了两片小饼干加两块指甲盖大的蛋糕,一定要和他大闹一场。不过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魏海烽赶跑了。97元,他还是花得起的,而且他觉得也应该自己花,他是男人,他觉得这是他的义务。要他跟一个女人AA制,他张不开口。他还没落魄到那个程度。如果他真落魄到这个程度,他就不会跟女人出去。
刘冬儿仿佛很冷似的,用两只手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边喝边从杯子上面抬起眼看魏海烽,对魏海烽说:“王老师常常跟我说起你。”王老师就是王友善,十六年前,王友善是魏海烽的研究生导师。
魏海烽笑笑,说:“不会吧?说我什么?”
刘冬儿拿眼挖他一下,故意卖个关子:“求求我。”
魏海烽本来想说:“你不想说算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给生生咽下去,他不想和刘冬儿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有打情骂俏的嫌疑。既然不打算跟人家怎么样,何必要痛快嘴呢?反正明天峰会就结束了,没必要节外生枝。这么一想,魏海烽就大度地说:“王老师是不是骂我了?”
刘冬儿“嗤”的一笑,说:“你倒有自知之明。我问你,如果不是王老师亲自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来了?你谱儿还真大。”
魏海烽一愣,没想到刘冬儿这个时候会说这个,他一时还真接不上话。本来像这种青田道路发展国际峰会,魏海烽是绝不会来的——他知道那些人冲着的是什么,有几个是冲他?还不是冲他的位子?虽然他的位子在交通厅就那么回事儿,但在外面看来,开个研讨会,弄个学术交流,把他请去也算是和政府有了关系。有了他这个关系,主办方就可以跟不明就里的与会代表要钱要赞助。大家都是冲着“政府”的面子花钱捧场,尤其是那些与会代表,多数是行业晚辈,特别渴望靠近政府,他们总是把靠近政府理解为靠近政府里的某一个位子。魏海峰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之所以不爱抛头露脸,就是因为他觉得没意思。有什么意思呢?就是认识了,递了名片,又怎么样?他对别人的利用价值几乎为零。虽然人和人的交往并不只是利用和相互利用的关系,但男人和男人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他请了你,下次他有事找你,你要是办不了,你就对不起他了——当然,假如魏海烽不那么敏感,或者自尊程度稍微低一点,也是无所谓的:你请我去,我就去;你说我是交通厅的实权派,我就微笑;你说我是道路权威,我就说哪里哪里;你拉我充门面,我就给你装装门面。在各种场合混个脸熟,你好我好大家好,又不违法乱纪,有什么关系呢?何必那么认真?但魏海烽不是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是这样的男人,他就跟刘冬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反正是你主动追的我,我又没有骗你。
刘冬儿见魏海烽脸上的表情倏忽间涛走云飞,赶紧往回找补:“行了,王老师没说你什么,就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