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海烽的办公室门开着,洪长革站在门边,伸手敲敲那扇开着的门。魏海烽故意淡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有事啊”。
魏海烽已经拿定主意,反正只要我魏海烽坐在这间办公室,他郑彬就别想迈过去。噢,你公司连资质都不全,伸手就想要一段,而且还是平兴高速最肥的一段,这也太离谱了吧?万一出事儿怎么办?出了事儿我还不是替罪羊?魏海烽想清楚了,像他这样,在交通厅也是没关系没背景的,换句话说,是一没根儿的人,他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你越怕人家越抓着你这点。你混得好,最多也就混个人家吃肉你啃骨头,而且代价很高,平日里催眉折腰不说,关键时刻还得舍身饲虎。魏海洋说话了,反正这就好比过一座独木桥,其实左顾右盼瞻前顾后,掉下去的概率和目不斜视一往无前差不了多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后者?就算掉下去,还能多出一份潇洒、一份痛快!
洪长革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退出也不是。进,人家魏厅没有让他进;退,那就更不得体了。洪长革只好没话找话。跟领导没话找话也是一门学问,找的那个话说的那个事得既不大也不小还兼顾着起到投石问路的作用。洪长革往里走了几步,边走边问:“啊,噢,那个省报记者沈聪聪想采访几家竞标单位,我想跟您确定一下,咱们给联系合适吗?”
魏海烽目光锐利,盯牢他:“你一大早就为这点小事专程到这来?”
“魏厅,也不能说是小事了。这节骨眼上,咱们安排谁,不安排谁,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洪长革这是话里有话,确实,安排采访谁不安排采访谁,学问大着呢。比如安排采访丁志学,那郑彬那边就会有想法;安排采访郑彬,那可能对其他竞标单位又是一个暗示。但显然,洪长革还藏了另一层意思,就是你魏海烽到底想让哪家单位上报纸呢?这就是要试魏海烽的态度了。
魏海烽把身子往椅子后面一靠:“洪长革,你就别跟我这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来到底什么事儿!”
洪长革叹口气,还是没有直说:“魏厅,郑彬说他交通部里有人,能要来钱。”
“好啊!让他把钱拿来啊!”魏海烽口气很大。
洪长革被逼不过:“但是,他说,他想要平兴高速青田至顺阳那段。”
魏海烽面无表情:“你什么意见?”
洪长革看看身后,门是开着的。因为门开着,所以他说话就得收敛一点。“这事儿厅长也知道,昨天厅长找我,主要就是谈这件事情,他的意思是,同等条件下,照顾本省本市的国有企业。郑彬他们那个公司,青田建设,符合——”
魏海烽打断他:“这事儿厅长也跟我谈过!”洪长革期待地看着他,魏海烽剑走偏锋,问,“那你说长革,我们能不能定郑彬?”
洪长革顾左右而言他:“魏厅,只要领导做出决定,我一定百分百执行,绝不打半点折扣。”
“说你的意见!”
“单纯从平兴高速出发,青田建设确实实力差了一些,但是林省长站在全省的高度考虑问题,视角就不一样了。从厅长这几天和我的谈话中,我体会到了省级领导的良苦用心,他们希望借平兴高速这个机会,扶持起一大批省内新兴企业,从而使我省经济全面上一个新台阶。……”
是时候出手了。
魏海烽一掌拍在桌子上:“洪长革!你少跟我在这里耍滑头!”
“魏厅,不是我耍滑头,而是——”
“而是你夹在两个意见不同的领导之间,感到很难!听厅长的吧,我是你的现管;听我的吧,厅长是我的领导。……长革,我也是做下属的,不是不知道做下属的难处。你得揣测领导意图,当上面说‘不’的时候,你要想一想他说的真的是‘不’,还是另有其他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