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最多是凭着魏海烽的只言片语一知半解地推断——魏海烽跟赵通达发火,是因为赵通达把俩人私下说的话告诉了厅长。要照这么理解,赵通达就是一个卑鄙小人。赵通达气得胃整整疼了两天,第三天本来已经好点了,赶巧张立功上他家来看望他,捎带脚地教育他,说他当时就是太老实,他应该当即反咬一口,当众质问魏海烽你私下里跟我说什么了?让他魏海烽自己重复一遍给大家伙,让大家伙都听听明白,那话到底该不该让厅长知道。
张立功跟赵通达说,现在这人啊,心理都变态。像魏海烽这样的,不按牌理出牌,别人还觉得他有个性;像咱们这样规规矩矩的,别人说咱们谨小慎微居心叵测。魏海烽他弟弟魏海洋天天往“标办”跑,跑得热火朝天的,咱要是多嘴说几句闲话吧,咱立刻成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年月,正义感都成了贬义词,谁有正义感,谁就是没混好,就是仇富,就是心理变态。你这个秘书长,说是让你分管廉政,你怎么管?你管就是不落好,就是得罪人。倒是魏海烽,手里抓一条路,连厅长都不放在眼里,谁见了他,都得给他说好听的。
魏海烽一看陶爱华那张脸,连说话的兴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是一张让他绝望的脸,他心里那点事,根本不用说出口,就能猜到那张脸听了之后的反应。肯定是集合了恼怒、着急、愤恨、担心、恨铁不成钢和嫉恶如仇。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林省长忽然在一个全省廉政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魏海烽。林省长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们有些干部,上任没多长时间,口气大得很,一个近百亿的工程,居然只认他一支笔一句话,这叫什么工作作风?啊?!”
魏海烽当时正在做记录,手本能的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官场中人,一叶知秋。魏海烽抬头,林省长仿佛就在等他这个动作,他这边刚一抬头,那边林省长的两道目光“刷”地就罩了过来。魏海烽知道这叫“目光威慑”,他经常跟洪长革使这一招。
接下来的几天,魏海烽如坐针毡,既没有人找他谈话,也没有人说他什么。他好像空气一样,走在人群中间,人们却对他视而不见。沈聪聪很快就摸清楚了情况,她约魏海烽出来,给魏海烽看了一封信。这是一封举报信,信的标题叫“有关青田建设郑彬的几点问题”。海烽粗粗看了一遍,信很短,但措辞很老道,信里说:“郑彬打着其父和林省长的名义向有关部门的主管领导施加压力……如不彻底追查郑书记以权谋私滥用职权,放纵自己子女扰乱平兴高速的招标工作,影响正常秩序,作为一名有良心的中国公民,我有向中央直接反映意见的权利和义务。”
魏海烽看完信,脱口而出:“这信不是我写的!”
沈聪聪平静地说:“跟我说没用。”
魏海烽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被严重怀疑的对象。对郑彬有意见是一回事,但写举报信是另一回事。而且这封举报信还牵扯到了林省长、郑书记!更让他别扭的是,如果一直没有人跟他提这个事儿,他还连个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怎么解释?给谁解释?给林省长吗?给郑书记吗?说什么?说举报信不是我魏海烽写的?简直可笑!人家又没有说是你写的。而且人家还会反问你,就是你写的又怎么样?
沈聪聪劝了魏海烽一会儿,见魏海烽一直沉默着,猜到了魏海烽在担心什么,一时找不到什么话,也就沉默了。这在魏海烽看来,就是善解人意了。同甘共苦同甘共苦,有的时候仅有良好的主观愿望是不够的,还要掌握正确的方式方法。所以俗话说,苦不怕,就怕白受苦;累不怕,就怕白受累。比如,陶爱华,主观上比沈聪聪要肯千倍百倍地吃苦受累,但方式不对,所以她跟魏海烽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累,魏海烽记着是记着,但越记着越耻辱。别的不说,就说她这么大岁数换工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