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枭雄-5
我说的不是院墙的墙,院墙,我一抬腿就上去了,我说的是大楼的墙。无论是多少层,我都能徒手上去。但是,切莫以为爬墙只是腿脚的功夫,其实不然,还要看天时,主要就是看月亮。上半月时,月亮出来早,下半月时,月亮出来晚。上半夜,月亮从东往西照,下半夜时,月亮就到了西边,你就得避开月亮光。最忌的是月到中天,整座楼,整条街,整座城,就像汪在清水里似的,透亮。为什么是要看月亮,而不是看太阳呢?那是因为我们的营生是在夜里。除去看天时,还要实地勘察。城里的房子不像乡下,一律坐北朝南,城里可不是。你们不觉得吗?一进城就转向,东西南北都乱了。所以,城里人说路,不是说朝东,朝西,是说向左,向右。这就是其中的道理。就算是城里人说的朝南,实际上也不是正南,而是要偏一点。所以,看楼一定要看准。到时候,你以为你是背阴面,结果,月光就像探照灯,一下子把你照亮!你看好天时,再看好楼面,四周的环境也要打打样,然后就可以上墙了。说出来,不怕你们不信,有一次,一面楼的窗户全关死了,只有十六楼开了一扇气窗,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得手的?我上到十七楼,在空调外机上落脚,来个蝙蝠挂岩,倒悬身子,进了气窗——我可以证明,三王说。当时他在场,就在楼底望风,只见十七层的高空,一条黑影,悬空悠几下,进了墙缝,不见了。
在上海——二王说,“上海”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每一个人,有一时的静止——上海,是个好地方,机会多。当然,难度也大。保安太多。小区里,保安骑着自行车巡逻,你就还要计算时间,计算保安多长时间巡逻一遍,你只能插空行事。可是,上海的楼高啊——二王的声音兴奋起来——晚上,你们知道,我们是夜行人,到了晚上,灯亮起来,数不清的灯格子。直高到雾里面。你看了,由不得就手痒痒,脚痒痒!我就为我的师傅叫屈,师傅没到过上海,没见过这样的高楼,师傅的武艺可惜了。我看到高楼就想上,要有哪一幢高楼看进了眼里,我无论如何也要上它一上。在上海时,我脖子都仰酸了,都是望楼望的。从底下一层一层数上去,先是数,后来只一搭眼,楼层数就出来了。我喜欢上海的楼。二王停顿一下,为平静激动的情绪。就是在上海,我遇到了又一个难忘的人。
这一天夜里,我上了一座楼,二十七层。我从厕所的窗进去,照我的经验,看得出这是写字间,因厕所里没什么杂碎物件。这一间厕所格外地大,照我的经验,是直通老板或者经理办公室的。员工的厕所,一般要分男女。果然推出去是一间大写字间。当中一张大班桌,沿墙一周沙发,很豪华的。不是吹牛,我见识过豪华,我不羡慕,我信我师傅的,“一招鲜,吃遍天”,可惜我不能孝敬师傅了。可是,我很快就又有了,一个难忘的人。我定了定神,就去摸抽屉。其实老板的写字间不会有大收成,不像居家,东西四处乱放。老板的财物都放在保险柜,我不会开锁,这是另一行。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只能在抽屉里找找。有时候能找到一个金表,一个旧手机,一个镀金的名片夹,或者老板的钱包——钱包没什么用,因为老板都是用卡的。正在我摸抽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笑,我不由腿一软。不是怕,是惊!这时候,这样的地方,大门,二门,三门,层层防卫,除了我二王,还有谁进得来?窗户是那种茶色玻璃的,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是万家灯火,映在玻璃窗上,稠得,稠得就像,一锅粥。上海的美景啊!只有像我们这样登高的夜行人才看得见。循了笑声望去,就见背着窗户上的灯光,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个人,正对我点头,然后说道:英雄相逢!这个人就是大王。大王他是怎么进来的?二王想,难道也是一个练轻功的师傅吗?大王却说,他练的是“心功”。怎么说?二王请教。大王就请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说:很简单,我是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