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马的语气》第三卷他们带来了黄金
余的时间都歇着。小丁的父亲想为他们弄些酒来,想让食堂烧一脸盆青菜烧肉来,但是这一切他都没法做主,必须去找老金。老金忙得很,他的任务是不断地去省城出差。
小丁和弟弟睡在靠窗的一张小床上。冬天也用帐子,当地有一层帐子三层被的说法。母亲撩开了帐子,让他们到父亲那张床上去睡。在小丁的印象中,母亲一个人在那张小床上睡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早晨起来和父亲也不说话。而小丁和弟弟挤在父亲身边睡感觉非常暖和。父亲每次回来都很累了,面朝房顶鼾声如雷,膝盖曲着。弟弟常常钻到父亲膝盖下那个“人”形的空间里去睡。父亲疲乏的两条腿就是他温暖的屋顶。
姐姐又蹦又跳地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然后就不回来了。所有的邻居都被她尖锐的童音所吸引,聚在小丁家的门口。小丁的父亲从打井现场赶回来时,脸色灰暗,他觉得难堪极了。姐姐是完小五年级最优秀的学生,小丁被人欺负时,姐姐就站出来为他撑腰。她很小就像大人一样说话,最新指示她都会背,上一年级时只有四岁,是远近闻名的小天才。会拉小提琴,是跟一个下乡的知青学的。她对母亲说,你对奶奶的态度太不像话了,稀饭了有什么关系,奶奶是你的长辈,如果我对你这么说话,你会怎么想呢?小丁很想找到姐姐,然后悄悄对她说,我支持你。但是姐姐在哪儿呢?小丁的父亲让他学生们帮忙,四下去打听,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她住在五里外的一个还算殷实的果农的家里,果农的女儿和姐姐同桌。姐姐白天仍然和果农的女儿一起跑路去上学,晚上回来给果农的一家讲故事。父亲找上门去,苦口婆心地解释,希望姐姐能跟他一阵回家。但是后者就是不答应。最后父亲没办法,硬塞给那个一脸灰土的果农十块钱,说过几天等小孩脾气转了,再来接她。后来姐姐回来的时候,果农还是把十块钱藏在姐姐的铅笔盒里让她带回来了,还给了她好多窖藏的萝卜。那年头,那年头天下都是好人,没有坏人。虽然姐姐不回家,但是父亲还是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母亲对小丁说,父亲把自己给卖了。父亲经常和老金晚上在办公室呆着,两个人谈得很激动,但是谈完了,两个人又都是一脸更灰的灰色。往往两个人分手以后回到各自的家里免不了要吵上一架。校办厂那间大房子里的瓶盖统统被装进了麻袋,麻袋在走廊里垒得高高的。房子也重新整修过了,隔成了漂亮洁净的两小间,但是设备迟迟未到。姐姐是小丁和父亲的一个学生连夜去叫回来的,一行三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田埂上往回赶,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小丁那么健康的蛮奶奶出事了。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傍晚。小丁、赛强他们几个仍然抓紧晚饭前的一点时间到校办厂玩,那里现在每天多少都有些变化。房子里有了些设备,据说主要设备还没到,来的这些设备也都是二手货,是从省城一个大厂淘汰下来的。那些未来的电子管厂的工人们脸上洋溢着由衷的自豪感,穿起了白大褂,把六盏日光灯一齐打开,在里面转来转去的。不过,在小丁看来,他们其实什么也没在干,只是在那转来转去的。穿着白大褂在那么明亮的光线下转来转去,实在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有一个人不在晃悠,好像真在干事情,那就是大老徐。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不可替代的行家。小丁感觉到,这时候奶奶应该在走廊口出现了。他一回头果然看见奶奶站在那里,满头的银丝飞舞。不过,她不在看他,而是在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井口。是的,那里已经有了一眼井。井壁还没砌,现在是一个深深的大坑,井底是一汪清水。小丁把奶奶带到井边,想让她看得真切一点,并且不顾劝阻,顺着软梯一级级地下去,一直下到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仰着头用闽南话叫奶奶。那嗡嗡的经久不去的回音真是太奇妙了。小丁再一级一级爬上来的时候,有些气喘,不是累的,主要是因为激动。但是意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