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许一阳看出了余静书的犹豫,他笑着说:“怎么,担心我骚扰你?”
“哦不不,怎么会。”余静书也笑起来,她想,她只是不想让别人占了她房间电话的线,她的房间电话是专门为着一个人等待的。这一瞬而过的想法让余静书有些懊恼,这个她专门等待的人无疑是杨益,可是杨益又算什么东西?仅仅是她的前夫而已,现在,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她儿子的父亲,别的,一概都与她毫无关系。
“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见,祝你睡个好觉。不过,也许,我还真的会小小地骚扰你一下呢,哈哈……”许一阳的眉毛又跳了两下:“你先回吧,我再去外面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再见。”
回到房间,服务员已经来开过夜床,雪白的被子掀开一角,露出松软的枕头和同样雪白的床单,床头柜上的一个蓝色玻璃盘子里卧着一只粉红色的水蜜桃,旁边躺着一支黄色的康乃馨,床头灯橘黄色的暖色光让这个小小的客房显得温馨浪漫。
余静书脱掉鞋子和衣躺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一部热播的韩剧正演到二十六集,冗长的故事和拖沓的节奏,几乎所有的剧情都在餐桌边和房间里度过,一大家子人话来话去,闹出许多矛盾,也滋养了一些爱与恨的故事。余静书实在无聊,便跟随着电视剧里的男人女人们在那里口舌纷争钩心斗角。直到电视剧演完,房内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过,杨益没有来电话,也没有短消息。余静书开始指责自己,她为自己对杨益抱以莫名其妙的期盼而感觉强烈的羞耻。事实上,这个男人并未想着她,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把你的房间电话告诉我,我会联系你”,她便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消息。她回忆着离婚后的这几年,自己是否有过如此急迫地等待杨益电话的时候。从未有过。杨益经常来看儿子,顺便也看看她。她不像别的离婚女人对待负心郎那样不允许他进家门,只带着儿子在公园或者饭店里见面,她愿意让他来家里,她觉得,只要是有利于儿子身心健康的方式,她都能接受。每次杨益来看儿子,都要与儿子玩上半天,她就在一边陪着一起玩。要是赶上吃饭的时间,她也会做上几个家常菜请杨益一起吃。和以前一样,依然是以蔬菜为主,寡淡,却清爽。杨益学会了赞美,他几乎是在对着儿子说话:“凉拌黄瓜很好吃,妈妈做得不错。”
这时候,余静书就想到,离婚其实挺好,离婚让一个男人懂得赞美厨娘了,过去,他是只知埋头吃饭,从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可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赞美林卫卫做的菜。
现在回忆起来,余静书发现自己从未如今天这般上心地等着杨益的消息,没有,她向来沉着,似乎也并不在意杨益来不来,来就来,陪陪儿子,不来也无所谓,她不在意。可是此刻,在远离上海的大连,余静书却发现自己竟前所未有、且是一门心思地等着杨益的电话。这是为什么?她问自己,是因为寂寞?抑或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土地,心也变得浮躁而不安分?
“真贱,”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摘下电话,拨通了陈彬的号码。
陈彬已经睡着,电话吵醒了他,他睡意浓郁的说话声让余静书意识到,此刻打电话的确有些不妥,已是夜里10点多,陈彬说:“怎么现在才来电话,儿子都已经睡了。”
余静书赶紧匆匆问了几句晚饭吃了什么、儿子功课做得好不好之类的话,然后便和电话那头的陈彬道了“再见”。在放下电话之前,余静书听到话筒里传来一记鼾声。陈彬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入睡,刚才还在和你说话,话音一落,鼾声便起。容易入睡的人总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这是陈彬的缺点,当然,在某些时候,这也是优点。
陈彬在电话里把一记鼾声传递给了余静书,与陈彬通话并未削减余静书彼时的焦躁不安,那时刻,她想,要是许一阳来骚扰她一下,也许她会建议去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