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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录背得好熟!放开他,小兔子。”一个姑娘从背后慢慢走到我面前,“你再背一条。语录本第十一页,快点!”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

    “怎哩不吭气了?不是什么?快点!”

    “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

    “好了!”她喝住我,从别人手中接过画夹子,冲我扬了扬,说:“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懂吗?”

    然后,她拿起画夹,几个人围过去。

    “看那枫树,好看啊!”

    “哈,画得挺美哩!还有咱们的战旗,看那红!”

    “连咱们楼上的标语都画上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连用刺刀对着我胸口的孩子也忍不住歪头想看看。我心里一阵轻松:幸好没急着走——色彩果然打了掩护!

    那为首的姑娘抬眼审视着我,突然问:

    “画写生,为甚不如实画?为甚不画战壕、炸雷?”

    我想尽量顶住她的突然袭击,镇静地说:

    “破坏风景,不堪入画。”

    她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扭头对同学们说:

    “我押他上主楼去,你们还是去干你们的事吧!”

    我一听,愣了,苦苦哀求道:“小同志们,放我走吧!下次再不敢来了!这完全是误会呀!”

    姑娘一拉枪栓,把子弹顶上膛:

    “误会?误会也得说清楚!少废话,背上画夹,头里走!……东张西望做甚?别打算跑啊——嫌疑犯嘛,我还不敢把你打死,可是一梭子打断你一条腿总还是敢的哩!”

    完了!没指望了!我心里一凉:进了主楼,就不容易出来,即使盘问不出什么,今晚仗一打开,那还不是陪进去了!跑吧?不行,看来她真敢开枪。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朝主楼走去。

    沿着荒草没踝的林荫道,拐了两个弯,我们走到了楼前的枫林里。突然,这姑娘两步赶上来,把枪口一抬,轻声叫道:

    “王老师,您不认得我啦?”

    ——我的学生?霎时,我又惊又喜,停住了脚步:

    “你是——”

    短发,男孩子似的短发,方脸盘,薄薄的嘴唇,神气的翘鼻子,散乱的额发下,一双稚气未脱的大眼,在树荫下闪动着骄矜的光芒:

    “六二年,您毕业刚分到咱们学校教美术,头一个班就是我们哩!”

    她见我仍然记不起来,就把头发向后抹了抹,说:

    “辫子剪了……卢丹枫。”

    “丹枫!”——想起来了:现在“文攻武卫”广播站的播音员,原高三两班团支书,初三时我教过她几天。

    “您真的是一直在逍遥,不是来侦察的?……什么地方不能画画儿,偏偏往这儿跑?这是什么时候!”她愤愤地责怪道。

    我只好满脸堆笑,言不由衷地骗她:

    “快一年没回学校了,挺想的……秋天色彩丰富,是画风景的最好的季节:柳树还绿呢,杨树已经黄了。还有这枫树,看霜一打。都红透了……”

    “您不骗我?……那,我放您走吧!—一您先顺墙根往北跑,听到我的枪声后,往东一拐就是柳树林……”

    看着她明亮真诚的大眼睛,我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今天晚上,就要玉石俱焚了!我想告诉她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我们两派之间那种你死我活活争夺象泥封一样锁住了我的嘴。我只好说:“丹枫,听说人家最近要来围攻你们呢!”“嗳,早知道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怕死就不革命了!再说,我们已经把他们反包围起来了,打起来,没他们便宜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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