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活那一线光
不我明天决定?”
我打电话给胡一兵,想跟他商量一下。
几年前他分到省电视台,一直在那里做《社会经纬》栏目。不一会他开车来接我,说:“到刘跃进那里去。”刘跃进在华中大学教书。三个人一起去吃晚饭,我就把厅里要留我的事说了,刘跃进说:“行政有什么搞头?到头来两手空空,一辈子连一本做枕头的书都没有,还是搞业务好些。”胡一兵说:“一个医生吧,治一个人也就治一个人,到厅里就站得高了,全省都看到了。”我说:“那是厅长站的地方。”他说:“宪法上哪条规定了池大为就不能站?要办点大事,小地方办得成?”刘跃进说:“你一个研究生跟别人去做狗腿子干什么?”胡一兵说:
“谁不是狗腿子做上去的?”第二天我又去厅里,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刘主任说:“哎,你来晚了,马厅长到省政府去了,他本来想亲自跟你谈一谈呢。”听他这一说,我不由自主地说:“如果厅里一定要留我做点杂事……”刘主任马上说:“哎,还能让你做杂事?厅里管全省,管政策,管地县。这个大院里就你一个研究生,第一个!培养对象,马厅长说了的,培养对象!”丁小槐附合说:“当然,当然。”神色不太自然。
我到行政科去领派房单,申科长上下打量我说:“池大为?”又说:“刚报到就一个人一间,在厅里还是第一次呢。这间房子是马厅长亲自打了招呼的。”
我心中一热,觉得自己留下来还是对的,领导为我考虑得多细啊。房子倒是其次,难得的是一份看重。人活在世界上,有一半也是为了“看重”这两个字活,不然追求成功干什么?
申科长要陪我去看房,我拦着他,他说:“把新来的同志安排好,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吧。特别像你,我们更要表示一个态度。”走在路上他给我介绍厅里的情况:“别看院子里也就这几百人,房子紧得紧!马厅长到厅里几年了,还住在中医研究院,每天来回折腾,不愿来挤着别人,三八作风!”到了单身宿舍,上了四楼,楼道里黑黑的。申科长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了开关,把灯开了。住户把楼道当作了厨房,两边放了桌子,煤炉,只剩一条窄窄的过道。我不小心碰翻了一什么,掉在地上“咣”的一声,是一只锅,里面还有剩稀饭。进了房间我觉得不错。挺大的一间,已经粉刷好了。
窗前一株银杏树给房中染上了绿意。申科长说:“空房有三间,一楼呢,地上能养活泥鳅,六楼呢,热天能烤火焙鱼。”我去招待所拿行李,申科长还要陪我去。
下了楼他说:“你猜我在这个位子上坐几年了?”我说:“三年。”他摇摇头说:“往上。”我说:“未必有五年?”他说:“猜不着吧,谁猜得着?我自己也猜不着,八年!八路军一场抗战都打完了,我还坐在这里。再坐那么两三年,就超龄了,科长养老了。”我说:“科长你兢兢业业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了,人心就是评价。”他摇头说:“要说看在眼里,这一百一万个人看在眼里不如那一个人看在眼里。一万个人说你好那不管用,你还坐在老地方。老地方坐久了心里发凉双眼发黑,人活就是活那一线光。”
到了招待所,申科长提了箱子就走,我抢上去说:“还能叫您提这么沉的东西?一箱子书!论年龄也轮不到您。”服务员进来要我等一下,开了票我签个名就算结了帐。申科长望着我,欲说还休的神态。我望着他笑一笑。他说:“马厅长跟你早就认识了吧?”我说:“好几年了。”他明白似地点点头:“你跟马厅长挂点亲?”说着左右手食指勾在一起。我摇摇头。他说:“那跟你爸爸是老同事?”又把两只手掌并在一起。我说:“我四年前实习看过他,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我昨天才知道马厅长是厅长了。”他耸耸肩,拼命摇头说:“那怎么可能?”我说:“怎么不可能?”他再次摇头表示